&esp;&esp;我欣然表示肯定的同时,开始猜测这隻老狐狸到底绕着弯儿想跟我说什么。
&esp;&esp;老总笑瞇瞇地看着我说:「要想拿下总冠军除了运气以外,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有各式各样的人才,有一种球员不但投打二刀流,守备时内外兼修、打击时左右开弓,每一项数据虽然并不突出,但却是教练团手中的活棋…」
&esp;&esp;他拿起抽屉里的绿油精在额头上抹了抹,又接着说:「现在我们每个部门都在各自的小圈圈里单打独斗,虽然没出什么乱子,但政党轮替后,配合行政院组织改造,不少计画都面临创新转型,所以公司未来在人才的培训上会朝『通才』的方向来做规划而非『专才』。」我隐隐感到一阵骚动感。
&esp;&esp;老总终于图穷匕见:「这就是上个月董仔在股东会议上讲的『组织扁平化』,子邑,难得你透过这样的轮调,短短一年就把整个公司几乎所有接案的业务性质都run过一遍,你不觉得这是个契机吗?我想让你当我们这支棒球队的工具人,就像商业週刊里报导的『液态族』一样,不役于物、不拘一形,你觉得如何?」
&esp;&esp;我不是很了解液态族跟草莓族的差异,对于江湖术士间的偈语和禪机更没啥兴趣,就直接问了:「您打算要我做什么?」
&esp;&esp;老总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搓自己下巴、一边用奇货可居的神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确定在目标的眼里看见他自以为的期待后才开金口:「你是技术总监,也就是我…的特别助理,不隶属于任何部门,负责支援各专案计画阶段性任务及人力空窗期的临时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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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坐在车站大厅,墙上的鐘慵懒地瞅着我瞧,时针和分针从离别算起都快重逢了。我既掛念暄工作适应的情况,又忆起自己工作上的一波三折;想到这,不由翻出名片盒,看着上面「技术总监特别助理」的烫金字样,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满足了自己莫名的虚荣感,但,特助是啥?印象中,乡土剧里的特助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唯一比较能拿来说嘴的,大概只有每个月核销上限1,200元的「特支费」,算是一项不为人知的小小特权。
&esp;&esp;我这位特助讲好听点是御赐黄马褂的「钦差大人」,但说穿了,就是个人式的救火队,哪边缺人手就召唤我去应急,等到要收尾庆功时,又差不多有别的火坑要让我跳,其功能性有如上海皇帝杜月笙所说的「夜壶」;难怪有同事会打趣着说我是内部派遣工,而另有一说,则是用「应召的」来称呼我(好毒,但有创意),我只能很阿q地告诉自己这不算贬抑,毕竟顏值和专业两方面都获得了肯定。
&esp;&esp;一年多下来,冷暖自知,各部门的人表面上特助特助叫得亲热无比,暗地里压根儿没把我当自己人,只当我是老总的spy,所幸自己学习态度还算诚恳踏实,而处理事情的执行能力上没有砸了三位师父的招牌,因此在公司内也逐渐建立起一些口碑和人脉。
&esp;&esp;就在上礼拜,当我结束大社、林园一带的工厂访视追踪后,准备从高雄北返之际被交付一项紧急任务;老总要我到南科的育成中心支援一场讲座,原来担任主持的同仁上吐下泻,故而临时找我上场代打。
&esp;&esp;我前一晚先到奇美医院探望拉到快因公殉职的国书,在安慰他不必担心的同时,徵召了他全套的卡其色西装和领带(儘管款式有些过时,但刚好身材差不多);未料祸不单行,隔天一早居然又给我出状况──其中一位讲师的母亲过世无法出席,由于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抽调其他场次的讲者进行替换,活动可能因此开天窗,看着已经备妥的简报资料和讲稿,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如…
&esp;&esp;我立即被自己胆大妄为的念头给吓了一跳,但──whynot?有什么不可以?
&esp;&esp;像眼前这个「废水防治实务案例分享:从管末处理到清洁生產」老早听雄哥和顾问们讲过n遍了,时间紧迫,于是一咬牙,便硬着头皮自己上场;最后撑完堪比天长地久的50分鐘,q≈a时还顺利接下两支学员回敬的无厘头飞镖,总算是安全下庄,令同行的吴秘书另眼相看,回公司做了不少宣传,害我尔后的守备范围又扩大了不少。
&esp;&esp;撤场时,由于伤兵已经先行后送,吴秘书边打包边要我将西装换下,表示为了感谢我的鼎力相助,她可以帮我送洗并核销费用后归还给国书,我正待照办,却突然心中一动、改变了主意:「娟姐,心领了,我想再借一下穿回台北,帮我跟他说一声。」
&esp;&esp;她呵呵笑了一阵:「不还也没关係,下礼拜一直接到高雄科工馆报到,加入我们全台巡回演出的行列。」我赶忙道:「您说笑了,我快一个礼拜没进公司了,事情积一堆呢!」
&esp;&esp;从南科告辞后返回昨晚下榻的旅馆,衣服一换下才发觉里头几乎全溼了,好在大厅有代客洗烫的服务,明早八点前可以帮我搞定。
&esp;&esp;没错──我又约了暄见面,前阵子她在信里说刚转到科技业有些不适应,但好歹挨过试用期,却不知是哪一间?还记得以前暄曾说想看我穿西装的模样,无巧不成书,机会这不就来了!
&esp;&esp;我迅速打开笔电,萤幕右上角显示有未读新信,让我心跳一下快了好几拍,暄回信了──
&esp;&esp;子邑,台南的天气很热情吧?
&esp;&esp;亏你记得我的生日
&esp;&esp;还说要帮我庆祝通过新人试用期
&esp;&esp;让我有点小感动
&esp;&esp;连我男友对我都没那么好呢
&esp;&esp;那么体贴,你女友一定很幸福
&esp;&esp;令人羡慕啊…(哈~开玩笑的)
&esp;&esp;这个週末我还不用轮班
&esp;&esp;下个月起就没那么好命囉~qq
&esp;&esp;就照你提议的时间地点
&esp;&esp;见面再聊
&esp;&esp;暄英
&esp;&esp;「你不用羡慕啊…该怎么说呢?」我在心里喃喃自语,却忘了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esp;&esp;※※※※※
&esp;&esp;「同学,等人吗?」我的肩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esp;&esp;我一回头,果然是暄。
&esp;&esp;台南火车站的熙熙攘攘在我眼里顿时柔焦了不少,安静晨曦里的倩影对着我微笑,一年多不见,略施薄粉的暄穿着一派休间,简单的帽t搭牛仔裤,却依旧亮丽如昔,只是有些瘦了。一念及此,不禁有些心疼,站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也只能报以微笑。
&esp;&esp;「是不是太久没见,认不出来啦?」
&esp;&esp;我这才注意到暄已将象徵为人师表智慧与威仪的长发剪短,虽不到初次见面时的程度,但已像是多数在园区工作的女工程师造型。不过毕竟是暄,怎么改怎么漂亮。
&esp;&esp;我强自收敛心神与目光,转移了话题:「台南这边天气真好,真希望台北也有这种好天气。」
&esp;&esp;「好天气也要有好心情啊!」暄就是那么善解人意。
&esp;&esp;我心情很好,所以搔搔头不说话。
&esp;&esp;「穿那么正式干嘛?面试还是相亲?款式还有点老派耶,哈~」
&esp;&esp;「没有啦!昨天在南科育成中心办活动,所以…」
&esp;&esp;「育成中心?那里离我公司很近耶~」
&esp;&esp;「对了,还不知道你在哪上班?有名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