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秦朔便被迫留在破庙当中,因受了风寒,总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他对时间早就没了概念,只知道宋晚尘来的时候就是傍晚。
傍晚,是该承受暴行的时候,也是唯一能吃上饭的时候。
宋晚尘每日带来的都是白面馒头,用油纸包着,不多不少,刚好够一餐。起初是热乎的,但规矩定死了,不到结束不能吃。
待云消雨散,馒头早已冷透了,秦朔被折腾的早就没了力气,只能勉强吃下半个,后面却是噎得怎么都吃不下了,要水还得求。
他本就发着烧,浑身烫得厉害,睡了一觉起来才好过些,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全靠意志撑着。
可到这一步,宋晚尘还不肯放过他,日复一日地折腾不说,还要逼问他对金未离究竟存着怎样的感情,有一次回答得不好,就要受到比这还要过分的惩罚。
偏偏秦朔性子倔强,什么都能忍,就是不愿在这方面撒谎,咬死不肯说金未离的坏话,也为此被饿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才吃上饭。
他这样一根筋,自然在宋晚尘这讨不到什么好,几番下来,病还没好透,就先因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秦朔勉力支撑到身体才好些的时候,总算积攒了点力气,也摸清了破庙附近的路。
他没有一刻不想带着聚魂灯从这里离开,也试过在宋晚尘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去偷储物袋,但对方实在谨慎,藏的地方连找都找不到,每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剩下服软这一个办法了。
这日,又到了送饭的时辰。
秦朔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宋晚尘过来了,本想坐起身,将思虑了好久的话说出来,换回属于自己的聚魂灯,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猛地拽住手腕,往角落里拖。
“你唔──”
他右手的骨头还没长好,这么一抓,又听到轻微的咔嚓声,疼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狼狈的退到角落,将手抱在怀里才勉强得到一点安全感。
“你昨日还说,和那姓金的不过是至交好友……”
宋晚尘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可为什么,我看到的画面不是这样的?”
秦朔完全不懂这话何意,眼下受着风寒,还饿着肚子,哪有力气辩驳,况这情形发生了不止一次,次次如此,也觉疲倦,只任他说去了。
“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宋晚尘揪住他的衣领,逼问道:“难道你心里真的有鬼,所以连骗我都不愿意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段时间的苦痛,早将秦朔对他的心意消磨殆尽,就是多说一句话都觉烦闷,不过是为了拿回聚魂灯,才忍到现在。
宋晚尘冷笑着:“好……好,你不懂,我说给你听,来之前,有人告诉我,你之所以这样袒护金未离,是因为半年前出任务的时候,就和他在竹林小屋私相授受……”
“胡说!”事关金未离的名誉,秦朔立刻反驳:“我和他清清白白,从未呃──”
话还没说完,便被狠扇了一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嘴角带血,反手就想打回去,但被紧紧地抓着手腕不放,“我都在镜像里看到了,你还敢撒谎?”
撕扯衣衫的声音一应响起,秦朔心中惶恐,挣扎间慌忙解释:“没有……我,从没和他,有过亲近之举,别动,别……我答应,我答应道歉,只要你,把聚魂灯还给我……”
“现在才想道歉?”宋晚尘扯掉他身上最后一层布料,低哑着喉咙在耳边道:“晚了,你既这般放荡,我又何必对你手下留情,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昨日才铺上的席子禁不住折腾,接近半个时辰的暴行过后,被地面磨去了原有的纹路,扯的快要散架。旧的血迹还未洗掉,现下又沾上了新的,想来再过不久,就要走上一面席子的老路,被无情丢弃了。
供桌上的聚魂灯随声响震动着,灯罩里的金光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外层的结界。
或许是精神的重压快要到达极限,濒临崩溃的情况下,秦朔潜意识想抓住最后的希望,像是乞求般哽咽了起来:“师尊,师尊……”
这声出自本能的呼唤却激起了宋晚尘的怒火,几乎是立刻掐住他的脖颈,停下的瞬间,明显能听到呼吸逐渐加重的气声:“你在喊谁,道化掌门?”
“师尊……他,很快就出关了,”秦朔试图让自己安定下来,可却止不住哽咽:“还有师尊,相信我,他会……相信我。”
“道化掌门……道化掌门,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宋晚尘说着说着,掐在秦朔脖颈的手慢慢放松,语气听不出好坏,像是在回忆:“从前就觉得奇怪,好好的师徒,怎么偏要住在一个殿里,他对你……和对白毓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秦朔浑身发冷,脸却烫得厉害,大约是着凉了,前几日烧才退,现下又有昏昏沉沉的迹象,连哽咽地气声都越来越虚弱。
“无情宗那么多弟子,他却只关心你的一举一动,日也惦记,夜也惦记……就连当初订下婚约的时候,都要逼我在契书里加上一条,将来就算成婚,你也得留在无情宗住着,每月十五才能回长绝峰跟我团聚……”
宋晚尘自顾自笑了:“之前还以为是寻常关心,现在想想,是不是你们师徒早就串通好了,打着成全我的名义,方便你们光明正大地在无情宗延续私情?”
这对秦朔来说完全就是污蔑,气到浑身发抖,咬牙反驳:“不,师尊……不是,这种人!”
“怎么不是,”宋晚尘声音愈发低沉:“他看你的眼神,和你说话的样子,还有下山之前对我的警告……他分明就不想我们成婚,只是因为你喜欢……”
话说到这里,空气顿时陷入了沉默。
“那么你呢?”
宋晚尘仿佛走火入魔,紧抓着这件事不放,他摩挲着秦朔的脖颈,一字一句地问:“你在无情宗期间,住在他殿中的时候,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你……”秦朔根本不能和他对话,不觉心生恐惧:“你简直疯了!”
“这就叫疯吗?”
宋晚尘慢慢按住他的肩膀,逐渐切换成熟悉的清朗声音:“更疯的,还在后面呢……不是喜欢求救吗,那便用你师尊的声音共享极乐,我看你这声师尊,还叫不叫得出口……”
秦朔完全僵住了,他此刻看不见,全凭声音判断来人,如果宋晚尘用师尊的声音那样对待他,岂不等同于……
“不要……”秦朔拒绝的声音都在抖,师尊在他心里的印象无比崇高,怎会做出这种卑劣的行径,尽管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师尊,可声音能在过于相似的情况下欺骗大脑,“别这样,别用……别,别用师尊的声音……”
只可惜他的恳求并未被宋晚尘采纳,当师尊的声音以另一种形式回荡在耳边,却是在这般不堪的境地下出现的,内心的羞耻俨然成了击垮他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竟在最后关头完全崩溃,像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抽泣了起来。
供桌上的聚魂灯仍在震动,金光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屏障,终于在角落的声响即将归于平静时撞碎了灯罩。
宋晚尘将昏迷过去的秦朔拦腰抱起,正准备带他去清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落地的声响,转头看去,不免怔了一下,发现原本放在供桌上的聚魂灯摔到了地上。
灯芯还亮着,那道金光──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