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闹钟还没响,胡皓就被厨房里的动静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听见瓷碗轻碰的脆响,还有妻子林夏压低的哼歌——是她手机里循环了二十年的《小幸运》,跑调跑得像只蹦跳的麻雀。
“爸~”
床脚传来软乎乎的拽拽,五岁的小糖豆扒着床沿探出脑袋,扎着歪歪扭扭的草莓绳,睫毛上还沾着睡出来的水汽,“妈妈说今天要做南瓜饼,我帮你拿小围裙好不好?”
胡皓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床头柜上的全家福在晨光里泛着暖黄——那是去年秋天在海边拍的,林夏穿着鹅黄色连衣裙,他抱着小糖豆,女儿的小手正揪着他翘起的呆毛。此刻照片边缘被小糖豆偷偷贴了张卡通贴纸,是只吐舌头的小猫,大概是她昨晚趁大人不注意画的。
“糖豆先去客厅玩会儿,爸爸马上起。”他掀开被子,脚刚沾地就听见厨房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林夏的笑骂:“祖宗,白糖罐子往哪儿搁?要砸到你脚趾头啦!”
小糖豆已经蹬着恐龙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踮着脚把洒了半桌的白糖捧回罐子里,粉嘟嘟的小脸上沾着糖粒,像只小花猫。林夏系着蓝底白花的围裙,正弯腰擦台面,抬头时被女儿逗得直笑:“你呀,比你爸小时候还能捣乱。”
“那我小时候怎么了?”胡皓端着马克杯凑过来,杯里是他特意泡的蜂蜜柚子茶,林夏最近总说嗓子干。他伸手刮了刮女儿鼻尖,“是不是把糖罐当玩具了?”
“才不是!”小糖豆抱着他的腿仰起头,“我是帮妈妈收东西!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妈妈的事情也要帮忙做!”
林夏把揉好的南瓜面团分成小剂子,抬头时被两人逗得直摇头:“行,我们糖豆是贴心小棉袄。”她捏了块面塞进女儿嘴里,“尝尝甜不甜?”
“甜!”小糖豆鼓着腮帮子点头,面屑沾在嘴角,“比幼儿园的饼干还甜!”
胡皓笑着揽住妻子肩膀,低头在她顶蹭了蹭。林夏身上还是熟悉的茉莉香,混着点厨房的烟火气,他总觉得这种味道比任何香水都好闻。“今天怎么想起做南瓜饼了?”他问,“上周不是刚吃过?”
“糖豆说的。”林夏把最后一块面团按扁,“她说幼儿园小朋友的妈妈做了南瓜饼,带去分给大家,她馋得中午都没吃好饭。”她指尖点了点女儿的小脑袋,“这小谈判专家,昨晚缠了我半小时。”
小糖豆急得直跺脚:“我没有缠!我是……是说我很想吃嘛!”
胡皓和林夏对视一眼,都笑了。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地板上织出一片金斑,小糖豆追着自己的影子跑开,恐龙拖鞋啪嗒啪嗒响,像敲着一串小鼓。
厨房的窗户开着,风里飘进楼下张奶奶家的桂花香——那棵老桂树每年中秋准时开花,今年居然提前了。林夏把面团放进油锅,滋啦一声,香气立刻漫满整间屋子。小糖豆扒着厨房门框,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要吃月亮形状的!”
“好,月亮形状的。”林夏用漏勺翻了个饼,“等会儿爸爸煎太阳形状的,好不好?”
“太阳要金黄金黄的!”小糖豆踮脚揪了揪胡皓的衣角,“爸爸上次煎的太阳饼,我吃了三块!”
“那是你饿坏了。”胡皓刮她鼻子,“今天不许吃太多,不然下午会肚子疼。”
“知道啦——”小糖豆拖长声音应着,转身跑回客厅,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开始数:“一块、两块、三块……”
林夏把煎好的南瓜饼盛进白瓷盘,边缘焦脆,内里软糯,咬一口能流出蜜一样的南瓜泥。她端着盘子喊:“吃饭啦——”
小糖豆立刻举着兔子玩偶冲过来,玩偶的耳朵上还沾着她刚才画画的水彩颜料。“爸爸快坐!”她一本正经地给胡皓拉开椅子,“我给你摆筷子。”
“我们糖豆真棒。”胡皓接过筷子,瞥见女儿把他的碗摆得歪歪扭扭,“不过下次要摆正哦,不然饭会掉出来的。”
“嗯!”小糖豆用力点头,又跑去给妈妈摆碗,“妈妈你坐这儿,我给你擦桌子!”她踮着脚够纸巾盒,差点撞翻醋瓶,胡皓眼疾手快扶住,林夏已经掏出纸巾擦干净桌面。
“妈妈你看!”小糖豆献宝似的举起兔子玩偶,“它的耳朵是粉色的,像南瓜饼的糖霜!”
“真的哎。”林夏捏了捏玩偶耳朵,“比上次那只兔子还漂亮。”
“是我自己画的!”小糖豆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上次那只耳朵是蓝色的,这次换粉色,因为……因为粉色像妈妈的裙子!”
林夏的眼睛一下子软了。她低头给女儿夹南瓜饼,南瓜泥沾在勺子上,像团金色的云。“我们糖豆最会挑颜色了。”
胡皓喝着南瓜粥,看妻子和女儿头碰头说话,阳光落在她们间,把碎染成半透明的金色。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见林夏的场景——她在图书馆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肩上,她低头翻书的侧影,和此刻的小糖豆重叠在一起。原来岁月最浪漫的事,就是看着爱的人,活成自己期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