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哥,你真好。”
无邪的孩童,纯粹的怪物,在此刻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黄昏,顾时安从私塾出来,挥手告别孟昭昭,便往家走。
他今日有了朋友,学会分享,心情愉悦,走起路来也带着轻松和惬意,唇角始终翘起小小的弧度,笑得如春风拂面,轻轻柔柔。
这般模样,和扶桑别无二致。
“顾小哥。”
半路,面熟的妇人喊住他,递给他个鼓囊囊的布包,“顾小哥,劳烦您把这个捎给王大夫,这是我家男人上山砍柴发现的,好像是个草药来着。”
这人他记得,上次就是她被毒蛇咬了一口,被自己背去王大夫家。
街坊邻居间的道谢并非声势浩大,而是细水漫流般的付诸行动,王大夫需要的草药,顾时安的纸砚。
花不了多少钱,但心意却是实在。
顾时安还记得那天收到新砚台的心情,新奇又愉悦。
那是他第一次做好事,也是第一次收到回馈。
凡间的纸砚做工粗糙,不敌魔宫的青玉砚,但他却觉得弥足珍贵,每日用完都要细细擦去墨痕。
他带着草药往回走,路上又遇见许多人,嗓门大的刘婶,年迈慈祥的胡伯,还有顽劣的孩童,街坊邻居们互相说笑着打招呼,顾时安一路走来,愈发觉得心里暖得不成样子。
他渐渐摆脱过去的沉闷和死寂,恰如枯木逢春。
行尸走肉也慢慢有了人间的烟火气。
王大夫接过草药,笑道:“我锅里还炖着肉,你要不嫌弃,带上桑桑一起过来吃。”
“是啊,多个人添双筷子的事,可别不好意思。”他身旁的年轻女子也笑道。
这是许氏,曾也是吃苦耐劳的农家女,自从嫁给王大夫后,再没干过一点重活,模样日渐丰腴,皮肤也白嫩,同整日忙里忙外的瘦瘦黑黑的王大夫完全不同。
顾时安本就是个嘴笨的人,想拒绝,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氏斩钉截铁道:“嫂子可不跟你客套,别愣着呀,还不快去喊人,我这就让你王大哥盛菜,快点啊。”
顾时安晕晕乎乎地往外走。
他不太习惯这种街坊邻居的亲昵,总觉得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咬着牙,下定决心回绝,结果一回头,又像个闷葫芦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
夕阳余晖给院子里的两人渡上一层暖橘色的柔光,他们轻声细语说着悄悄话,灿若星辰的眼底只装得下彼此。
忽地,男人渐渐俯下身,轻轻亲了亲妻子的额头。
晚霞不如脸庞上的红晕更动人。
顾时安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好像被烫到了,但是一点也不疼,只是滚烫滚烫,有股想流眼泪的冲动。
他很缓慢地眨着眼睛,伸手摸上胸膛。
后知后觉的,他反应过来。
不是眼睛,是心。
风声,说话声,虫鸣声,都被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所掩盖。
混沌的脑海,慢慢浮上一张面孔。
那是扶桑。
他抬起脚,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颗心沉甸甸的,他跑起来……
院中的花开了,嫩黄色十分漂亮,扶桑正拿着剪刀修剪枝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绽放出笑容,“你回来了。”
眉目柔和,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就这样温婉地笑着,令人心甘情愿溺死在这温柔乡。
顾时安脑海空白半瞬,喉结滚动,他喃喃道:“桑桑。”
“恩?”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恍恍惚惚,他闭上眼,颤抖着睫毛,轻吻上她的脸颊。
这是一个措不及防的吻,扶桑倏地屏住呼吸,呆愣着瞪大眼。
呼啸的风声,好似被一层薄膜隔绝在外。
咫尺之间,扶桑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脸颊的触感柔软温热。
她想推开他,可手摁在他的胸膛,只觉得滚烫炙热,他的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掌心发麻。
他太紧张了,睫毛像把精致的小扇子颤啊颤啊。
他摸索着抓住她的衣袖,一点点攥紧,似乎不这样借助外力,他就根本无法站稳。
怪物的动作太笨拙青涩了,光是一个简单的吻,都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扶桑回过神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