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常珽皱着眉,已在下属的看护拉扯下与他们拉开不少距离。
他带来的人不会弄这么一出,他的目的只为商榷安放人。
这般借机报复,可想而知,背后之人与商榷安定然有深仇大恨。
在撤退之际,他看到商榷安似是缓了过来,他抬起头朝历常珽看过来,俊秀的面容有一种被雨水打湿的惨白,瞳仁乌黑深邃,满身阴霾。
像落汤鸡一样可怜,他张着唇,似是在问:“你满意了?”
妧枝已经彻底从濉安王府离开,今日的事,闹得这样大,风言风语定然很快传遍整个京都。
所有人都会将这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能让位高权重的商密使能堕入泥潭,狠狠栽个跟头,名声抹上一道污点,也就只有莫名令密使大人执迷不悟的她了。
朝堂之上,圣人坐在高堂之处,居高临下俯瞰争闹不休的朝臣。
以薛瑥甫为首的一派,对未能出现在这里的枢密院密使失格一事始终不肯罢休,“朝议百官都应在场,商密使却连告假都没有,也未有分毫请示,就不将此当一回事,他这是不将公事放在眼里,无视圣上,冒犯天威。”
也有臣子帮其说话,“也许事出有因,商密使被困住了呢。”
“濉安王府外面闹了一场笑话,罪证确凿,其私藏他人议亲的未婚妻,品行堪忧,连京都百姓都有所耳闻,这简直是堕了我们百官的颜面。这让我等今后出去,如何面对百姓?”
“圣上,商密使虽清除乱党有功,可功不掩过,他这般是让我们做臣子的,失信于天下,还请圣上对他加以惩治,以肃纲纪!免得乱了朝中清白刚正的队伍。”
“臣主张对他进行彻查,且妧嵘下狱,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目的是为了霸占其女儿……”
“圣上。”
“圣上……”
不断有臣子站出来请愿,希望圣人能清剿商榷安,放眼望去,近乎占了一大半,而小部分臣子则为了明哲保身,即使另有想法,也都静观其变。
“……”
王府中,在热闹了一上午后,宅内外终于人潮散去恢复清净。
偌大的院子里,受了伤的商榷安正在重新接受包扎,大夫为他清理腰上伤口,不知被谁捅到了伤处,之前稍微愈合的口子又重新裂开,迸出血来。
后脖颈有一道被棍棒划伤的破皮的痕迹,红肿且微微透着青紫,商唯真捏着帕子,红着眼眶在旁忍不住落下泪珠,“阿兄,你怎么这么傻。”
她不满地瞪向同样受了不少皮肉伤的枕戈等人,“阿兄都伤成这样,你们就任由那帮人打他?”
枕戈惭愧低头,与其他下属闷声不说话。
当时人多,他们府里的就在袖手旁观,大郎君也不肯躲,似是非要发泄心中那点戾气不满,竟硬生生挨了好多下。
他们即使使出铜墙铁壁,也阻止不了那么多涌上来的利器。
商唯真对商榷安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心疼不已,妧枝一走,阿兄如失了魄一般,更加寡言少语,竟不惜这般虐待自己。
在大夫为商榷安上好药后,商唯真坐到床榻旁,挨着闭上双目面无表情的商榷安,恨不得代为受过。
她打量他身上的伤,轻声愤然地说:“值得吗阿兄?何必再为一个不在乎你的人感到留念?你对她就算千般万般在意,这些时日她可有将你放在眼里?都是别人。”
商榷安还是没有动静。
而商唯真更加心疼,伸出手犹豫,像是在想要还是不要去触摸商榷安身上的伤。
她还是颤颤摸到他腰上,那里是她所见商榷安身体伤口最狰狞的一次。
留下的都是刀口,可见对方下了多大的狠手,商唯真喃喃念道:“她怎么这么狠,她怎么这么狠?”
“……”
妧府,阔别多日,妧枝回到家中。
下人按照平氏吩咐,将大门紧紧上锁,最近除非熟人上门,或是外出买菜,方能进出,其余时候都不打算把门开着,给人机会进来。
妧枝便是几次在这种不设防中被掠走,如今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亦为了防止濉安王或是商榷安报复,平氏都没有让她单独一个人。
府里安排了下人守着,妧枝身边也有弟妹陪着,总之不会再给机会让商榷安得手。
“阿枝。”
历常珽来到妧家看望她,二人重聚,妧枝换了一身常在府里自己的衣裳,没有束缚,即使素容也十分清艳。
一见面,历常珽便将妧枝抱紧。
二人身边没有别人,妧枝安心地靠在历常珽的胸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交流,而是用心感受彼此。
过了良久,历常珽才问:“你怎么样?”
他知道近来妧枝被囚困在商榷安身边,肯定是不尽人意,但还是问了。
妧枝掀起眼帘,看着担忧她的历常珽,柔声道:“我经常想起你,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你。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历常珽将她搂紧:“我犯了错,太自以为是,以为把你带回郡王府就能保你安然无恙,没想到……”
他想到此便愧疚万分。
妧枝轻抚他的眉眼,安慰说:“已经过去了,这不是你能掌控的,往事不要再提。”
历常珽只能道:“没有下次了,阿枝。以后,我都不会让他带走你。”
妧枝轻轻点头。
二人在房中相互宽慰问候,一直到平氏来到房门外,敲门来问:“阿枝,常珽,可都说完话了?该出来用饭了。”
黄昏之下,整个妧府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