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前院的官兵注意到从后院走出来的她,登时朝平氏走来,“前面可是妧夫人?”
“什么事,你们找我?”平氏未料半夜会有人闯进妧家家宅。
她拉紧胸前衣襟,对这些冒头的官兵感到心惊。
对方好似就等着她承认,在下一瞬直接挥手,“去搜!”
“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官长道:“妧夫人,我们这是奉命办案,上面有令,中书侍郎妧嵘,他与乱党有勾连,如今罪证确凿,为防遗漏,特来此地再搜查一遍!”
“还请妧夫人不要阻拦,一会儿请夫人和娘子公子们,也需一同进官府接受审问。”
官长看向平氏身后。
平氏一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妧枝也从后院出来了,她领着妧酨和妧柔站在屋檐下的小路口,神情不见意外,如同对这样的情况,早在预料之中。
在去官府的路上,平氏尤为不安,不禁向极为平静的长女求助,“阿枝,他们说你阿父勾结乱党,这是怎么回事?他也被抓去了?那,我们你弟妹是不是都要一起跟着他下大狱了?”
虽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但好在还为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外面都是神情严肃的官兵,连妧府里的下人都一通看押了起来。
妧枝:“应当如此,这些时日他都没有回来,可见是出事了。”
平氏听得面色苍白,瞳孔里的光缩紧害怕到微颤,“那怎么办?阿枝……”
逆谋是死罪,与乱党搅合在一起,更是被抄家的下场。
眼下他们半夜就被抄家了,人还要去官府被审讯,预感到前途渺茫,生死到头,平氏慌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妧枝拉住平氏的手,“阿母,阿父犯错,自有国法,且按律法处置,我们这些家眷是无辜的,对此都不知情,官府那边说不定会因此对我们网开一面。”
“真的吗?”如今妧枝说什么,平氏都下意识相信,似乎早已习惯了依靠长女。
妧枝冷静的神情让她渐渐有了安慰,马车里,妧嵘陪着妧柔,听着阿姐的话,恐惧的心绪仿佛也慢慢安定。
到了官府,妧枝以为他们会立马被关进牢房去,可却出乎意料。
妧枝与平氏等人被分开送进了两间屋子,看管人的官兵将房门关上便走了。
夜深人静,官府里面偶有拷打盘问的动静传来,妧枝坐在屋中盯着它处,只考虑平氏那边情况会是如何,对自己的处境看似不怎么担忧。
她呈了证据上去,相当于自首,揭发自己的父亲。
朝中有律例,罪臣犯事,家眷理应被抄家流放,亦或下狱砍头。
可那是被上面查出来,一视同仁被处理掉。
他们情况却有所不同,最坏的情况最多是妧家现在的宅邸都被充公,家财亦都收回国库,仆从解散,好的是能保留一条性命,不至于被充入军营,亦或是成为军妓。
大不了流落街头,而妧枝早在之前就已经打点安排好一切,没了从前的宅邸,她还有历常珽那边替她买下的私宅。
母亲和弟妹总有安身之所,而她大部分嫁妆都已典当,钱财也都送去了郡王府。
待到日后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她还可以再想办法。
凝神冥想间,房门不知不觉打开了,一道身影缓缓从外面步入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女子宠辱不惊,在桌前沉思的画面。
商榷安在距离桌前几步距离时停下脚步,他的影子引来妧枝的留意,余光好似有所察觉,快速回过神。
在与商榷安对上视线间,她眸光里出现了片刻的惊讶,刚准备起身的身子又慢慢坐了回去,神情变得漠然。
前世夫妻再见,二者都没有立即出声。
尤其那个雨夜之后,商榷安再看妧枝,她已经恢复正常,如同从他所见过的那游离在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眼珠多了鲜活的焦距,不像要在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尘世里。
还记得历常珽的长随说,她淋雨后大病了一场,现在看她还有些许病容在身上,脸色很白,没那么有气血。
但唇色天生好似就比别人艳,眼仁也黑漆漆的,多了许多水色,十分安静且冷淡地朝他睇视过来。
商榷安:“我不欠你什么了。”
妧枝倏然一愣。
商榷安:“妧嵘白日已被官差带走,他勾结乱党,只因一直得不到重用,和乱党那边通信几次,有交好之意,却没有真正的逆谋之举。”
“给他们提供的不过都是无足轻重的消息,向上混淆视听过,圣人本意是将妧家上下通通扣押入狱,但念在你大义灭亲有功,妧嵘之错,后果不该你们承担。”
“是以你与你母亲和弟妹们,以及妧府的不相干的下人,皆可网开一面。”
这与妧枝预料算测的结果相差无几,但其中过程定然没那么容易。
妧枝本是想在此等天亮后,历常珽那边传来消息,在计划检举妧嵘时,二人就已商定好。
案子一定,妧嵘一旦被查处,历常珽就会入宫面圣,替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向圣上求情。
没想到一夜还未过去,比之更快的是商榷安来传递这样的结果。
加之刚才商榷安说的话,必然少不了他的参与。
相较妧枝的沉默和无动于衷。
他这里也有一笔账。
前世起,让妧枝进门,占据妻子的位置,就已是对她的庇佑。
妧嵘出事,未曾让她牵连其中,亦称的上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