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晚上十一点了,祁长暮看了眼虚空的手机,虚空中的手机直播没有停过,本来今晚的摆摊布施写信就没有什么好直播的,是地府的这群生灵强烈要求,转轮王才来提,不过很意外的是,人数不少反增?
但现在也该结束了。
祁长暮弯下腰,对在整理信封和黄纸的大大低声说着,“大大,该结束了。”
叶白榆却摇头,指了指还剩下的信封和信纸,肩膀上的纸人开口:还有五封信。
祁长暮皱眉,已经十一点了,早就过了大大睡觉的时间了。
“大大,我们回去吧。剩下的明年我们再来?”祁长暮柔声说着。
叶白榆慢慢摇头,不可以的,今年的信封必须今年送完,明年的是明年的事。
叶白榆站起身,拿起一个袋子装了信封和信纸,就慢步朝外走去,祁长暮忙跟了上去。
“大大!”祁长暮有些焦躁,大大是生气了吗?
但见叶白榆有乖乖的停下来等他,他才心头微微的松了口气。
“大大!”祁长暮拿着剩下的金元宝和纸扎衣服,跟上了叶白榆。
叶白榆走出公园,慢步随意的走着,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悠然的走着。
这时候的街巷人已经不多了,虽然是夏日的夜晚,但今晚是七月十四,还是有很多忌讳,没有出来。
穿过一条巷子,叶白榆摸出口袋里的便签,写了几行字,就拿在手上,站在巷子口前的店铺,路过的几个行人好奇的瞄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甚至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目光瞪了眼叶白榆。
叶白榆的便签本上:代寄信,寄给死去的人。
祁长暮站在叶白榆的身后,看着身前背脊挺直,气息平和的叶白榆,心头无奈又心疼。
大大……总是这般固执……
这时,终于有人在叶白榆的跟前停了下来,是一神色木然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的头发乱糟糟,神色憔悴,下巴满是胡渣,他的眼眶满是血丝,似乎是痛哭过一场,眼眶四周都是红肿的。
“你真的能给死人寄信吗?”男人哑声问着。
叶白榆微微点头,摸出一张黄纸信,一个信封,一只笔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趴在店铺的台阶上,一边写一边掉眼泪,写完了,揉了揉眼睛,看着黄纸信上,没有被自己的眼泪打湿,才站起来,将信纸装进信封,递给了叶白榆。
叶白榆接过,当着男人的面,慢慢的折叠成纸鹤,纸鹤腾空飞起,朝西北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了虚空。
男人愣了愣,眼睛有些发亮,但随即暗淡了下来,想着或许是什么魔术,男人转身朝叶白榆微微点头,摸出钱包想给钱,但叶白榆摇头拒绝,拿过身后祁长暮的金元宝和纸扎衣服递给了男人,用便签写着:记得把这些烧了给你儿子。
男人呆了呆,这人怎么知道他的儿子死了?
男人迟疑的接过,随后踉踉跄跄的走了。
终于送出了最后一封信,祁长暮上前一步,牵起叶白榆的手。
“大大,我们回去吧。快十一点了。”
叶白榆微微点头,接过祁长暮已经扭开的保温壶,喝了几口水。
“大大,要吃点东西吗?前面有家鱼粥,挺好吃的。”祁长暮低头问着。
叶白榆眼睛微微亮了亮,好呀,他刚好肚子饿了。
见叶白榆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祁长暮心头愉悦了起来,悄悄牵紧了叶白榆的手。
“大大,你说,鬼送到人间的信,人是可以看见的嘛?还是说通过入梦?”
“嗯?大大是说入梦啊?这样子不错。七月七是牛郎织女相聚日子,那么七月十四是人间与地府相会的日子,也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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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送信的与寄信的都做了梦:
面容模糊的鬼鬼抱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哇哇大哭。
女人依偎在男鬼鬼的怀里,抱着三岁多的小娃娃,笑中带泪,很是幸福。
鬼修抱着头哇哇大叫,头发花白的毛老追着他打,一边怒骂。
男人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儿子,眼眶泛红。
……
如果有能够与逝去的人再见一次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但有些人却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十一点多,吃完鱼粥后的祁长暮开着车朝叶家村驶去。
副驾驶座上,叶白榆已经呼呼睡着了。
祁长暮侧头看着,嘴角微微一弯,眼眸幽深又柔和,大大说,七月十四本来就是人间与地府一年一次的“探亲”,只是机缘的缘故,他一年也就只能送二十封机缘。
而这些机缘,其实也可以不必做。大大劳心劳力的,委实没有必要。
但大大是不会听的。
大大就是这样的人。
第6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