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跟爸说吗?家里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自己弟弟的消息,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二手的。
姜若淇感到微妙的不悦。
她重新把铅笔芯摁出来一截,然后再压断,下巴压在手背上。
爱说不说,谁稀罕了解他?
因为要期末了,学校留的作业也格外多,姜若淇躺在卧室的躺椅上晃来晃去,用卷子盖在脸上,摇摇椅有规律地上下晃动。
窗帘擦过窗棱的沙沙声充当白噪音,楼外广玉兰的叶子拂动作响,她脸上的卷子被风吹落在地上,姜若淇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心里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外头的风有点凉,叫人缩了下肩膀。
孟商今天回来又比她晚,最近似乎总这样,也许近些时间在家里看不见他人影,就是因为搞什么比赛去了吧?
姜若淇把滑在眼皮上的头发吹开,听见孟商回来以后第一时间敲了她房间的门。
“有话就说。”她又往地上蹬了一脚,摇摇椅又开始晃起来。
“冰箱里有意面,煮那个吃可以吗?”孟商模糊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板传进耳朵里,平稳、安静。
这个家里基本只有姜若淇是甩手掌柜,因为没有请过家政,家里的事都是姜庆跟孟商换着来,她什么也没干过,连哪天是谁做饭都搞不清楚,看来今天是轮到孟商做。
姜若淇坐直身子吐槽:“你好偷懒,以前还会变着花样炒菜,现在都煮现成的速食了。”
孟商静了一瞬,开口:“那姐姐想吃什么?”
她刻意刁难人:“虾仁小馄饨,要骨头熬的底汤,不要紫菜和葱,我就爱吃光溜溜的馄饨。”
外面很久没人说话,也没有脚步声,姜若淇知道现在这个不太可能,光是熬骨头汤都要大半天,虾仁和馄饨皮家里都没有现成的,还得现在去买。
安静几秒,她闷闷开口:“对面街上有家王婆婆馄饨馆,不远。”
姜若淇说不上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怨气,就觉得孟商怎么那么烦。
她等了一会儿,孟商道了一个“好”,转身下楼去了。
姜若淇起身站在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刚好能看见楼下靠大门的那一半,孟商重新揣了钥匙出去,姜庆又在看新闻,连一句“你要去哪儿”都没问,显得那人的背影太过单薄。
五指骤然缩握了一下,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吃意面就吃意面,又不是不爱吃,怎么现在搞得孟商像给他们父女俩免费打工的。
既然衣服的事是误会,那么就应该回到最开始承诺的那样好好相处,再者说,孟商短时间内生了两场病……她还是不应该指使他的。
【Mo】:“回来,不吃了。”
对面无人回应。
一张数学卷子都写完了,外头的天由半黑变成全黑,吹进屋里的风更凉了,孟商还是没有回来。
看新闻的姜庆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跑上来问她孟商去哪儿了,她心想孟商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他帮我去王婆婆那儿买馄饨去了。”姜若淇说。
姜庆拧一下眉:“我回家的时候看那家店关了,老板娘中风,这周她的店都不开门。”
她晃了一下神,那孟商跑去哪里了?
姜庆给孟商打了个电话,没打通,跟上次一样,他一点儿也不着急,还对姜若淇说:“估计有什么事吧,那爸下楼去煮意面?”
她心不在焉地点几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机,仍旧停留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自己发的消息上。
姜若淇吃了一半意面,不是很有胃口,刚推开凳子要起来,大门开了。
孟商一直穿着她那件白色短袄,带了一身秋夜的凉意进门,手里拎着一个大的透明塑料袋,视线先落在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上,然后低下眼,在玄关换了鞋。
姜若淇看见他手里拎的是生馄饨,汤是打包回来的,孟商放在桌子角上,姜若淇感觉他哈气都是凉的。
“看来你们都吃完了,那先放冰箱吧。”孟商的手指重新勾起那些袋子。
他瘦削的影子在暖色的灯光里斜着落下,姜若淇看着这一幕,想起他发烧那天独自一人窝在这件小小的羽绒服里的模样,她低下眼。
“汤放第二天就不能喝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姜若淇又坐回去,把面前半盘没吃完的意面推开,张口就来,“我还饿,你煮吧,一起吃。”
姜庆端走了桌子上那些盘子:“我饱了,你们俩吃吧。”
两人等锅里的水煮开,姜若淇扣着桌子边,问他:“你去哪儿买的,要这么久。”
孟商表现出一贯温和的态度:“对面那家店关门了,但因为是全国连锁的,所以去了另一家。”
“有点远,公交地铁转了好几次,所以慢了一点。”
姜若淇张了下嘴巴,孟商坐在对面,手背上的针孔还隐隐若现。
“下次你直接说你不想去不就好了?”她终于发出声音,但是是偏过头说的,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有的时候就是会故意为难你的,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不知道拒绝吗?干嘛还去做?”
眼前人漆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圈圈晕开,变得混沌模糊,姜若淇从他的表情里什么也读不出来。
客厅的灯太亮,照得他的皮肤还是那么苍白。
孟商的表情变得有些机械,挂在脸上,眼睛失了一瞬的焦,神经质地喃喃:“可是弟弟生来不就是给姐姐玩儿的吗?”
他眯着的双眸里泛出笑意:“我不介意这些。”
姜若淇被他语气里浓烈的情绪烫到一般,躲开了孟商的视线,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至于这么自轻自贱吗?谁乐意玩儿你了……”
他没有再开口,眼瞳被锅里氤氲的热雾笼罩。
“在坦诚相待这方面,我做得一直不错。”
姜若淇身子倏地僵住。差点忘了,他们俩原本还在冷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