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松懈下来,脚下不稳,竟然差点站在山路上往后躺倒,吓了镜头里的人一跳。那人赶紧往下跑过来,被许蔷薇叫住。
“别动。”
“哎?”
“别过来,站在那儿。”
“什么?”
“回头。”
“……”
“许玫瑰,回头。”
一片茫茫然的白,墨绿的松针裹了层雪白,簇拥在一起摇身一变竟然尤其可爱起来,累累的果实一样,从树干四周延伸出来一串又一串。眼前是,头顶是,甚至身后都是,漫山遍野。梦里才会出现的异世界,美到几乎有些诡异的色调。
玫瑰愣愣地呼出一大口雾气,马上又在眼前飘散开,她下意识又登上几级台阶,大口呼吸。伸手去碰松针,竟然是松软的,一捏就化成了一滩水顺着手指流下来。
雾凇,山顶的大片雾凇凑成一副叫人震撼的山水画,灰、黑、墨绿和白。四周又安静下来,玫瑰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呼吸,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兴奋,每一声呼和每一声吸都被拉长成了无比绵延的停滞的时光,迟钝的大脑缓缓运转,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感谢。
不可思议。
这四个字不知道是送给眼前的景色,还是送给为她带来这景色的人,或许二者皆有。她回头看许蔷薇,DV机挡住许蔷薇的脸,镜头对准的是自己。这一刻玫瑰想,原来这就是意外之喜。
她从不期待,所以从不问为什么,很巧的是生活果然也没有没有给她什么意外之喜,除了许蔷薇。玫瑰站在原地,很不合时宜地开始思考爱情,她当然不懂爱情,没人教过她这一课,爱情便也很理所当然地从玫瑰的生活中缺席。站在这里产生类似于爱情的错觉,觉得自己深深爱上了许蔷薇。
不仅限于许蔷薇这个人,而是这三个字包含的一切,所有。
大脑在过低的气温中运转太慢,四肢因为太过寒冷而抢占身体的主动权,自顾自往下走。这台阶真难走,每一块的石头的大小高度都不同,真像要去往叫做爱情的目的地,不知道下一步会坠落悬崖还是跌入怀抱。
距离镜头越来越近,停在摄影师高一级的台阶上,开口叫她的名字:“许蔷薇。”
“嗯?”
“在拍我吗?”
“要说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你是主角,没有剧本的主角。”
“哦,那——我是……”
“一个?”
“一个,正在休息日的,自由的,放肆的,漂亮的,明亮的,做什么都被允许的……”
“嗯。”
“许玫瑰。”
许蔷薇笑起来,笑容在这幅冷色调的画里显得那么鲜艳。
“嗯,许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