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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茫茫然无尽头（第1页）

男警在再次开口之前皱着眉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水温应该偏高，许蔷薇判断里面是茶水。因为他喝的时候发出粗鲁的“吸溜吸溜”的声音，而后从嘴巴里“呸”出去两根茶叶，喉结滚了两下，又一次清嗓子，开口说：“你说什么细节，所有你能想到的细节都要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现在是在配合调查，并且你也有嫖娼嫌疑，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问题。”

“我们因为那部电影认识，她作为主演没有要片酬，分开的时候我给她我的联系方式，方便她哪天后悔了跟我讨要片酬。之后的很久都没有联系过，是在电影上映之后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

“具体时间。”

“忘了，过年之前。”

“继续。”

“我邀请她一起出去旅行，所以一起去了荔县，她只待了几天就偷偷跑了，我没有联系她，那之后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和联系。”

“旅行的时候也发生过性关系吗？”

“是。”

“旅行的费用是谁出的？”

“基本是我，因为我欠她很大一笔片酬，旅行费用远远不够。”

“为什么明知道她是妓女还跟她发生性关系？”

“妓女怎么了？”

“你说妓女怎么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正我是不会跟妓女保持这样的关系。”

“那是您自己的事情，不用告诉我。”

阿水捧着一次性纸杯，掌心被热水捂得温热，身体也热起来，方才女警对阿水的回答表达了质疑，阿水知道自己正在做笔录，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不被允许的，可她和许蔷薇之间就是这么的模棱两可呀！模糊的，好像隔着一层水汽的玻璃，又好像雾蒙蒙却空气通透的山顶，阿水努力地想，努力地解释。

“因为我们没有在恋爱，可是我们，在某个时刻，某些突然出现的时刻，确实有在喜欢着对方嘛。”

“只是某些时刻？”

“我不太清楚，我很少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所以给不出很完美的答案，对不起啦。”

“你也喜欢她吗？那为什么还要做……”女警适时顿住了想问的话，有些抱歉地解释，“对不起，这其实是你的私人问题，这个问题可以不用记录，不是必要问题。”

“没关系呀！”阿水弯着眼睛笑了，知道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喜欢她还要继续做妓女，跟男人上床，于是阿水又想了想，给出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习惯？我这么说会不会不太好，拜托拜托，要不这一条还是不要记录了！”

“抱歉，不过我还是要问，为什么要做这一行？与她无关，是你自己的动机，这个需要正式回答。”

“我还以为所有女人都要做这一行呢！”阿水看着女警，眼睛里装着的是无辜和可爱。这句话的语气同笔录刚开始时的那一句“最近都没有生意啦，给我发短信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该去哪一个”太过相似，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在挑衅谁，可女警却敏感地捕捉到阿水完全没有显露出来的……荒凉，好像看见一个女孩独自走在雪原，光着脚，破烂而褴褛的衣衫，前后无依，茫茫然无尽头。

女警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做这份笔录。

她焦躁地挪动了一下屁股在椅子上的位置，下意识抬眼看门外，想找到一个同事来顶替自己，又狠心按下自己的焦躁，担心阿水交到别人手里会有更糟糕的结果。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去为阿水着想，她竟然会按捺不住地同一个妓女共情！她说她七岁就在做这份工作，她说还以为所有女人都要做这一行，这个女孩究竟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

她稳下自己的心神，又一次问。

“说说你和嫖客们的交易过程吧，怎么联系，频率，有没有固定嫖客之类的。”

“你们这次是为什么见面？”男人问。

“她给我发信息，问我想不想吃她做的饭。”

“你就来了？”

“手机你们不是收走了吗？可以随便查证。”

“你们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见面吗？”

“也可以这么说。”

“你来的目的是为了吃她做的饭，还是为了跟她发生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