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自己过得好好的,等到了一百岁再来找我,然后给我讲这——么多年发生的好玩事情。”他笑嘻嘻讲,眉目满是愉悦,哪有米连月心想的难过。
八年时间漫长。
严格来说,岁月其实并未在管家身上留有太多痕迹,他望着小米欢,纵使悲伤万般,最后千言万语,化作米连月蹲下身,轻轻将那小小身体揽入怀中。
“那如果管家叔叔寂寞了呢?”
着实,以他现在年纪,称不得哥哥二字,米欢这么喊纯粹是习惯,他又无法做到若无其事装嫩。
小米欢嗯了半晌儿。
“你喊我的名字。”
“然后呢?”
“如果我听见,就会来梦里看你。”
“真的?”
“比珍珠还真。”
“如果没来怎么办。”
米欢沉思:“那我们拉钩。”
“……”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后来后来很多年,米连月从管家哥哥变成管家叔叔,再到满头白发的管家爷爷,每每想起来花园誓言时,他仍会忍不住假设。
倘若那次拉钩,两个人没有忘记用拇指盖章,是不是小先生的话奏效,入夜时分就能与他在梦中相见?
可惜他的假设不会成立。
自此,小先生也从未出现过。
时林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
每次睁眼,闹钟分针仅向前挪动三个格,他却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
念小学四年级,母亲尚在,始终坐在阴森窗口外望,父亲沉默酗酒,自己趴在充当桌子的凳子,在因长时间存放而变得无比干脆的纸张上,重复写着同一个名字。
米欢、米欢、米欢。
密密麻麻,连绵成片,如一团团阴阴乌云,落下名为思念的雨。伴随本页纸消耗殆尽,小时林抬头,表情是与时林如出一辙的冷漠。
“……”
他盯凝他,缓缓翻过一页纸。
由于其用力过大,以至于先前写的字痕刻在下张,泛黄页满是略白的横平竖直凸起,人看了几眼,便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不适。
小时林一言未发。
他低头,沿着先前字迹偏移,铅笔早已拧巴得不成样子,秃掉的顶部掉出半截指长的铅,灰呼呼纹路蔓延整个手背,叽里咕噜滚到椅子边缘,要掉不掉呈现跷跷板式,一上一下起伏着。
两人都没有伸手去接的欲望。
时林面无表情站着。
终于,小时林转移目光:“你不配这里。”说话间,他又捏住铅笔头,一笔一划写出个米字。不过,由于这年龄段的孩子,控笔着实有些吃力,时林淡淡扫了眼呈饼状摊开的黑字。
“我是长大后的你。”
“但你把我的人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