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容貌姣丽,只是髮髻已经盘起,作成妇人的打扮。
看到三清殿内人头涌动,那女子微微有些皱眉,迟疑着不肯入内。
一名少年从后面匆忙挤过来,施礼道:“门主……”
话音未落,旁边一名大汉便一个耳光抽过去,恶狠狠道:“什么门主?叫夫人!”
少年被打了一个趔趄,半边脸立刻肿了。
少妇淡淡道:“慢慢说。莫急。”
少年捂着脸咬了咬牙,忍气吞声地说道:“少……老爷回来了。”
少妇平淡地说道:“知道了。”
大汉道:“夫人,少主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少妇道:“我来见朋友,不好失信。你若想回,便先回吧。”
大汉悻悻然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踮起脚尖,抱怨道:“怎生还不来?”
少妇没作声,只是眼睛忽然一亮。
通往观舍的月洞门内立着一名女子,她双十年华,容貌淡雅秀美,手中拿着一柄银丝拂尘,雪白的纤指与白玉尘柄宛若一体,难分彼此。
她髮髻上戴着一顶七宝芙蓉花冠,冠后罩着白纱。
外面披着一件用鹙鸟羽毛织成的青苍色鹤氅,里面是一件青色的道袍,色如雨过天晴,光泽流动,片尘不染。
宽长的衣袖上,一侧绘着北斗七星,一侧绘着月轮,飘然出尘。
那女道士神情疏淡,似乎不苟言笑,但唇角一颗浅红色的小痣,使她多了几分别样的妩媚。
她招了招手,唤道:“锦香。”
少妇嫣然一笑,“玄机姊姊。”说着与随从一同过去。
就在这时,尹馥兰陪着赵氏姊妹从三清殿出来,正好与那少妇在阶相遇。
两人目光交错,彼此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像什么都没有过发生一样,不言声地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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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长安城的平面图还没看完,蛇夫人便与罂粟女一同回来。
程宗扬道:“这么快?你们联系上了吗?”
“没有。”蛇夫人道:“我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甩了几次都没把人甩掉,只好先回来。”
罂粟女道:“我也一样。我和韩玉、郑宾一道去鹏翼社。发现有人盯梢,我们几个就分头走了。那人一直在盯着我,奴婢甩不开,只好先回来。”
“盯梢的是谁?”
蛇夫人道:“像是官府的人。我瞧见他穿的官靴。”
罂粟女道:“盯我的应该是两拨人,鹏翼社在西市北边的醴泉坊,我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感觉到盯梢的换人了。不过那人身手很高明,我专门拿了小镜子扑粉,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程宗扬忽然拿起一页纸,仔细看了一会儿,“你后面盯梢的,恐怕也是官府的人——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西边是长安县,东边是万年县。你过朱雀大街盯梢的换人,很可能是盯梢的差役从万年县换成了长安县。”
蛇夫人抱怨道:“干嘛要盯着我们?”
程宗扬倒是想得开,“我们是来出使的,放着鸿胪寺的四方馆不住,反而住进私宅,没人盯梢才奇怪呢。走!瞧瞧谁这么大胆,敢盯我的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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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请舞阳侯移居四方馆,可见面之后,舞阳侯说话极为奇怪——他竟然要招揽我去洛都,做汉国天子的帝师。”
王忠嗣一口乳酪喷了出来,“他失心疯了吧?”
“好好喝你的乳酪!”旁边一名将领喝道。
“事出反常必为妖。”段文楚道:“程侯此举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绞尽脑汁才忽的想起一事——诸位可记得当日草匪如何攻破京师?”
黄巢军以草军自称,纵横万里,破州陷郡,祸乱天下,甚至于攻破长安,自立为帝,覆灭距今不过四十年。
在座的都是皇图天策府的教官,给他们一张纸一支笔,用不着翻资料,就能把草军从起事到覆灭的大小战役、行军路线、兵力分配、战术要点全都写下来,何况是攻破长安这样的大事。
坐在上首的卫公披着一副青袍儒衫,一侧衣袖掖在身后,露出右肩的银鳞铠甲。
他用一柄铁如意敲了敲桌面,“说吧。”
“是。我专门取来京师舆图查看,方才确定——那位舞阳程侯所购的住宅,正是当年草匪内贼所居!”
王忠嗣忍不住道:“这也不算什么吧?当年草匪住过的地方多了,连太清宫都……”
旁边的将领厉声道:“住口!”
王忠嗣老实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