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传旨还好,可现在皇上没了,众人传的郡王谕旨,人家根本不认。
即使由神策军控制的几处,也艰难无比。
也许是被前日的变故吓破了胆,听说要连夜入宫,倒有一多半大臣称病,剩下的也推三阻四,观望风色的嘴脸简直不要太明显。
更让程元振发急的是,被困在西内苑的鱼朝恩非但没有束手就擒,反而由于风声传出,散布各处的神策军不少都驻足不前。
毕竟鱼朝恩是神策军观军容使,神策军多年来的顶头上司,份量十足,王爷不出面,恐怕还真搞不定他。
据说他的几个亲信已经跟神策军搭上线,纠集了一票人马,若是反过来跟神策军火拼,那真打成一团烂仗了。
更可恨的是仇士良!
那厮本来已经交了兵权,但接手的霍仙鸣、窦文场手下们到了军中,却指挥不动那些军汉,理由是兵符没了,大伙儿只能认脸,偏偏新来的不熟,只认仇士良的义子义孙。
自己派人去跟仇士良商量,仇士良满口应诺,结果他的义子义孙到了军中,直接把自己的人甩到一边,理都不理。
还有十六王宅的诸王,离大明宫近在咫尺,就是爬也爬到了,可到现在也没见一个,连派去传旨的手下不见回来。
吊桥一阵“吱哑”乱响,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奔过来。
程元振心头无名火起,回头见是自己认下的义子,才勉强按捺住,没声好气地问道:“何事?”
“干爹!”
自己的干儿子顾不得众人围观,满头是汗地挤过来,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对岸有叫嚷声。”
程元振皱起眉头,“叫的什么?”
干儿子嗫嚅了一下,声音愈发小了,“是喊杀声……”
程元振勃然大怒,尖声道:“谁!王爷在此,谁敢喊打喊杀?”
“孩儿听着,像是太真公主……”
程元振心跳几乎停了一拍,他怔了片刻,然后寒着脸道:“无妨!让杨公主直管叫去!待王爷出面……”
忽然周围一阵吵闹,“快!快看!”
“这雾怎么散了?!”
雾气果然散开,秘阁中弥漫的黑雾迅速变得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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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对岸,一位绝代佳人披挂着金光闪闪的明光铠,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红宝石的凤翅盔,披着一袭火红的披风,跨着一匹胭脂烈马,鞍左挂着斩马刀,鞍右架着一柄亮银叉,三股叉尖红如珊瑚。
寒风卷着雪花从湖上扑面而来,火把在风中“呼呼”作响。时明时灭的火光下,杨玉环那张绝美的娇靥宛如白玉雕成,艳光四射。
太真公主府的家将沿岸排开,冲着湖中高声叫嚷,声称太真公主前来向太皇太后请安,让岛上速速护送太皇太后出来,如若不然,公主一怒之下,定要这帮阉奴死无葬身之地。
“一条船都没有?”
“我都跑一圈了!”
高智商一张胖脸湿漉漉的,不知是雪是汗,气喘吁吁地说道:“所有的船全都去了蓬莱岛,一条都没回来!这会儿连条筏子都没有。不过……”
“你再大喘气,我砍死你!”
“别别别!”高智商赶紧说道:“我沿岸跑了一圈,发现这会儿岸边已经上冻了。今晚天冷得邪乎,要是整个湖都冻住,不是就不用船了吗?”
杨玉环恼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光指望老天爷肯定不行,不过我以前在洛都,见过一个修道术的,玩的一手好冰法!一抬手,冰封千里!”
高智商腆着脸道:“公主师娘,你不是跟道家宗门熟吗?找俩老道站这儿施法,把湖都冻上不就结了?”
“瞎叫什么呢!”杨玉环喝斥一声,然后眼珠一转,吩咐一旁的随从,“去上清观,请赵归真赵仙师他们过来!”
那随从刚要动身,便听到后面一阵叫嚷声,“让开!都让开!不长眼睛的东西!滚!”
中行说黑衣貂帽,跨着黑马,一路喝骂开道。在他旁边,则是羽服鹤氅的徐君房。
徐大仙师骑了一头驴,双手拢在袖中,宽大的衣袖内不时透出五彩的辉光,一派仙风道骨,犹如神仙。
再往后,则是十余名道人,都是长安城内的道门高冠。为首的便是在对抗佛门妖僧时光荣负伤,至今还伤势未愈,神情惨淡的赵归真。
“无量天尊。”道门诸人齐齐稽首。
杨玉环一扯缰绳,策马迎了上来,展颜笑道:“你们来得倒巧。”
赵归真道:“得知宫中妖祟作乱,我等同道愿效犬马之劳。”
“没这回事!”杨玉环眼也不眨地说道:“太皇太后今日去岛上祈福,船被冻住,回不来。我们这会儿正来接太皇太后离岛。”
赵归真心下会意,“原来如此,是贫道孟浪了。还请公主示下。”
杨玉环手一指,“把湖面冻住!我们去岛上接人!”
“公主有命,岂敢不从!”
赵归真稽首一礼,几名道人一同出手,水波涌动的湖面浮现出白色的冰痕,接着迅速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