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半空黑云撞击,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定睛一看,云层间裂出一道狰狞的裂缝,蜈蚣爬上婴儿皮肤一般撕开一个巨口,裂口中,探下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手,冲向手无寸铁的凡人。
赵玲的眼睛突然看向柳回笙。身体纹丝不动,头低着,眼睛却突然从自下而上的角度看向柳回笙,似山中古寺的铜钟被敲响,那样碰撞的溃然。
——这是赵玲这些天来,唯一的反应。
柳回笙抓到这个动作,眉梢微动:
“你这个眼神,说明,我说对了。”
据此,赵与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盯着赵玲,沉默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开口,道出柳回笙生病期间问到的线索:
“盛宝科的母亲承认,盛宝科当初自首,是为了引你现身。因为他认为,你只知道害死孔欣的有哪几个人,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要他自首,坦白当年的‘真相’,还孔欣‘自杀’案件的清白,你就会偃旗息鼓。等你落网,他就以精神失常等原因,做些春秋笔法,申请保释,然后逃避检察院的公诉。”
顺着她的话,柳回笙接着说:
“其实,你早就算到了盛宝科的想法。在李平和杜建华死后,盛宝科请了保镖,你单枪匹马,没办法对他动手。后来他自首,你更没机会动手动。所以你才会现身,对警方坦白所有的杀人经过。让盛宝科放下戒备,申请保释,堂而皇之地离开警局的保护,神不知鬼不觉地,踏进鬼门关。”
踏出看守所的盛宝科母子欢声笑语,殊不知,正一步一步,走向属于他们的地狱。
赵玲将桌上的手放了下去,身体往后一靠,嘴唇抿起,开口:
“你们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呢?”
柳回笙表明来意:“你怎么杀的盛宝科,用的什么手法,为什么就那么笃定他会喝有毒的那瓶酒?怎么做到的?这些,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赵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再问其他事,清冷的脸在灯光下抬起,眼睛斜向上望着前方天花板的角落,似乎在透过这块密不透风的板子望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那一刻,她的眼珠动了一动,启唇,话语略微哽咽:
“阿欣的死埋了七年,他的死,也必须埋七年。”
盛宝科是当初杀害孔欣的真正凶手,她不可能那么慷慨,帮警方揭秘杀死他的过程。
那种人渣,只配死。
那双眼睛里的决绝刺痛了赵与。她感知到,赵玲搭上自己的前途,豁出自己的性命,让双手沾满鲜血命债深重,就是为了报仇。
没有什么比孔欣的清白重要。现在盛宝科一死,她的任务完成,心里那扇门扉就永远不可能向警察打开。
一旁,柳回笙也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恰好有一把钥匙。
“现在,所有害死孔欣的人你都杀了,你已经为她报了仇。但是,你其实还能为她做一件事。”
赵玲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反应。眼前这个审讯的警察虽然聪明,但跟前两天审讯的警察一样,都是为了套话的。故而她仍是靠着椅背,眼中波云不惊。
柳回笙起身,拿起一开始就放在一旁没有打开的文件袋,郑重地放到赵玲的桌上。用食指点了点文件袋封面,示意她打开。
赵玲没动,但又好奇这个将她看穿的警察最后这张底牌到底是什么,于是拉开棉线,拆开牛皮袋。
趁她拆开的动作,柳回笙解释:
“这两年,国家对青少年身心健康很重视,对待校园霸凌,惩罚力度也渐渐重了起来。央视那边有个法制栏目,会把真实案件做成普法节目。警队可以通过投稿的方式,把我们侦破的案件在法制节目上播出来。这是我写的材料。”
赵玲的手指颤了一下,用力捻着页脚,翻开第二页。
资料的内容十分详细,从红河捞起来的尸体到当年孔欣自杀真相的破获,每一个关键点都做了详细的解释。看得出来,柳回笙花了很多工夫。
“这个案子如果做成法制节目,不仅告诉所有人,孔欣是个非常坚强的姑娘。还能给正在施展校园霸凌的那些人敲响警钟。通过孔欣的亡魂,去救下更多的孔欣。这件事,她也会愿意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