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这个么?”
纪佑开口,“现在,还要拦朕?”
君王威仪,
岂敢冒犯。
其实禁军统领未必是真的想要拦截君王,而是他没有理由放纪佑走。
如今禁军令在手自然有理由,届时怪罪下来也不会怪到他身上。
只见禁军统领果然放行。
禁军如麦浪般层层跪伏,又如潮水般退向两侧,让出一条坦荡的路。
纪佑抱着他的先生踏过晨曦,走向深宫。
只是纪佑刚踏下玉阶,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只见闻定山正与一个青衣太监拉扯,两人面红耳赤,似乎各有上下,争锋不让。
“陛下!”
太监余光瞥见纪佑,顿时如见救星。
他踉跄着扑跪在君王脚边,正是御前总管庆熙。
他涕泪纵横,额头在地上磕得通红:
“奴才终于见到您了!昨夜禁军突然封锁,奴才彻夜难眠!”
昨天庆熙其实并不在太极殿内,内务府那天在做对账,纪佑不放心,所以让庆熙去检查。
结果好不容易把账对完了,回来一看,禁军居然胆大包天,封锁太极殿,君王受困太极殿,当朝丞相解问雪明目张胆的做了一回乱臣贼子。
把庆熙吓懵了。
都说擒贼先擒王,他病急乱投医之下,抓着闻定山就在这儿针锋相对。
闻定山见到纪佑,面色也有点尴尬,解问雪对他有恩,他自然会听命于解问雪,但非要说的话,他对君王其实没有任何不满,君王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明君,除了感情之事颇有波折,其他方面真没得说。
闻定山下跪行礼:“臣参见陛下!”
这一声很是嘹亮。
当然,也没什么眼色。
怀中的解问雪不安地动了动。
纪佑立即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裹进玄色龙袍里。
那绣着五爪金龙的外袍宽大,把解问雪整个笼罩其中,只露出一缕散乱的青丝。
君王低头,看着怀中人无意识地往他胸口钻。
解问雪苍白的脸埋在他衣襟间,从上到下望过去,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纪佑对解问雪的势力范围并没有打压之意,在这朝堂之上,说到底就只有权势才是真正的保命符。
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纪佑不会去打压解问雪的权势。
他们之后还有太长的路要走,这条路走的并不容易,解问雪不仅会受到明枪,更会有暗箭,若没有护身符,纵使是纪佑千般小心,万般小心,也只怕难以走下去。
君王之爱,是共享权势。
什么金银、虚名的赏赐,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真正万人之上的权力,才是君王真心所在。
权力给谁,爱就给谁。
所以纪佑可以宽容解问雪的偏执、逼宫、收纳势力,他可以允许解问雪的只手遮天。
君臣之中,君,本就在高位之上,若不能低头垂怜,只怕是一生一世都难以平衡,就如同他们前世一般。
君王天威毕竟不可冒犯,解问雪可以,旁人不行,君王的目光不轻不重地扫过,闻定山瞬间僵在原地,只是低头行礼。
纪佑连眼风都未施舍给他,只垂眸看向脚边战战兢兢的庆熙。
“备水。”
“汤池要热。”
看到主子安然无恙,庆熙激动得以头抢地:“奴才这就去办!”
他低着身子倒退着离开,在转身时不经意一瞥——劈头盖脸的龙袍缝隙间,解问雪纤细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揪着君王衣领,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的浮木。
……
汤池内水雾氤氲,龙涎香混着安神药草的气息在暖阁中弥漫。
纪佑亲手解了两人衣衫,将解问雪小心放入池中。
温水没过苍白肌肤时,那人垂眸轻轻颤了颤,像只被雨淋湿的鹤。
解问雪半途就已醒来,此刻倚在白玉池壁上,雾气中的面容格外清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