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快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痛的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嫉妒又怨恨,像个疯子一样。
君王在床上说的话,解问雪其实一个字都不信。
以他对纪佑的了解,如果纪佑想要娶一个人,铁了心了就认定了那个人,别管什么鬼神了,纵使是文武百官都不同意,只怕也会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娶进来。
纪佑说不娶谢岚了,这话的可信度几乎没有。
如果现在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不娶了,那当初为什么费尽心思偏偏要娶呢?
闻言,庆熙的腰弯得更低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回大人,谢将军正在与陛下议事。”
雨声渐急,打在殿外的青石板上,像无数细小的讥笑。
解问雪望着雨幕中朦胧的宫墙轮廓,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解问雪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尖冰凉。
雨滴顺着窗棂滑落,在他苍白的腕上留下一道水痕。
解问雪盯着那处肌肤下隐约可见的青紫色血管,恍惚间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像这具残破的身躯一样,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
先是私调禁军,再是夜闯宫门,现在竟像个深闺怨妇般计较帝王的婚事。
这些年来,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去哪了?
多可笑啊。
他这副残躯败体,竟成了深宫里的金丝雀。
倒也难得,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君王居然还留有几分旧情,能提起几分兴致,与自己龙榻缠绵、翻滚。
事败矣,不怨天尤人。
“如此大的雨。”
解问雪出神地轻声道,“和当年真像。”
只是物是人非了。
解问雪倚在窗前,望着雨幕中朦胧的宫墙,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诞得可笑。
当夜他私调禁军、夜闯宫门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今这般结局,不知该说是侥幸,还是另一种折磨。
雨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青石地砖上汇成细流。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接住几滴冰凉的雨珠,看着它们在掌心破碎。
“大人,外头如此寒凉,只怕是再受了寒,陛下又该心疼了。”
庆熙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解问雪抬手制止。
见状,
庆熙立刻噤声,垂首退至一旁,连呼吸都放得轻。
殿内一时只听得见雨水敲打窗棂的声响,衬得越发寂静。
事实上,解问雪虽被困在这两仪殿中,却无人敢轻视半分。
这深宫之中最是势利,可即便如今这般境况,也未见哪个宫人敢有半分怠慢。
一来,谁不知解相手段?当年他整顿六部时,多少权贵一夜倾覆。那些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至今仍是宫人们茶余饭后噤若寒蝉的谈资。
二来……
庆熙偷眼瞥向龙榻上凌乱的锦被,心头一颤。
这九重宫阙里,除了眼前这位,还有谁能夜宿龙榻?
天底下没有第二个。
从前是,现在也是。
庆熙也不敢打扰解问雪,他脖子上也没几个脑袋能够砍的,只能把膳食和药都放在桌上,就带着宫人退下了。
解问雪就望着这场雨,窗外红梅点点,残红满地。
其实解问雪也没有想什么,他只是太了解自己了。
这三年来,那个曾经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帝师早已面目全非。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疯癫的、偏执的怪物,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
解问雪苦笑着按住心口。
这里跳动的,再不是当年那七窍玲珑心,而是一颗充满妒火与妄念的、丑陋不堪的心。
“真是……难看啊。”
他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