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行事有用吗?要是如此冲动就有用了的话,那真是天下事情都一条筋捋顺了。”
“锁妖塔乃两界天堑,怎会无故崩塌?”
他枯枝般的手指敲在茶案。
“宋长老此言有理。”
甄虎山声若闷雷,额间虎纹随怒意泛金,壮硕身躯撑得万兽阁制服猎猎作响:
“听闻如今幽都的新魔君,手段非凡,他们妖魔之中连连出现大能,魔君难说不起烧杀劫掠的心思。”
“自古妖魔皆是异类,恐怕这锁妖塔,另有隐情啊!”
“保不齐是这新任魔君所为,若是有大能诛杀魔君,借此来震慑妖魔,哪方妖魔还敢作乱。”
这一唱一和,话题就转向了万兽阁这两个长老提出的方向上。
自古以来,人妖之间便横亘着一条血腥的食物链。
妖魔以人为食。
血肉是它们的佳肴,魂魄是它们的醇酒。
它们舔舐着凡人临死前的恐惧,如同品尝最上等的香料。那些被啃噬殆尽的骸骨堆积成山,数不胜数。
而人类则以牲畜为食,宰杀牛羊时从不手软。
刀刃割开喉管的瞬间,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与妖魔撕开人类胸膛时溅起的血花,本质上并无不同。
弱肉强食,不过是天道循环中最赤裸的法则。
修士们自诩正义,将妖魔镇压在锁妖塔下,可他们手中的剑同样沾满鲜血。
那些被斩杀的妖物临终前的哀嚎,与村庄里待宰的猪羊发出的凄厉叫声,在苍穹听来,或许都是同样的悲鸣。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善恶,只有站在不同立场上的食欲与杀欲。
人类恐惧妖魔,妖魔憎恨人类,不过是因为——
谁都害怕成为被端上餐桌的那一个。
既然要求仙问卜,危妙算自然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透,否则他这个副掌门也算是白当了。
只是杀魔君?
闹着玩呢,说不定连幽都都没进,小命就没了。
妖魔与人类有几分不同,妖魔向来是以武力为尊,别管什么身份,打不过就得沦为食物。
而修仙界虽然以武力为尊,但是涉及到世家大族,仍然是利益错综复杂。
危妙算摇着扇子,望着殿内吵成一锅粥的众人,忽然有些怀念沈御在的日子。
那时候多爽啊——
端明仙君沈御威名在外,光是“端明仙君”四个字就足够震慑宵小。
更别提沈御手里那把碎骨兮,剑未出鞘,寒芒先至,修仙界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面前放肆?
至于门派治理?
诶呦喂,那更不用危妙算操心了!
沈御自有一套铁则——该杀就杀,该逐就逐,该罚就罚,该赏就赏。
公平得近乎冷酷,却也简单得令人心服口服。
若有人不服?
笑话——碎骨兮一出,再聒噪的嘴也得乖乖闭上。
爽啊!
危妙算眯着眼睛,只能暗自叹气,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嗯,但是也还好,因为他收了个很能打的徒弟——从各个角度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此刻,危妙算身后,是他的挂名徒弟,蓝衣少女静立如松。
云庭山有个挂名制度,危妙算有KPI,每二十年至少要带三个徒弟,危妙算就是一懒人,收了两个有根骨的跟着他学算命,结果还差一个——他被烦的实在没办法了,想办法找了个不用教的徒弟。
云天灵,乃是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刀修,原本是个散修,自成一派,爱刀如命,平日里最爱历练和危险,导致危妙算时不时得给她算上一卦,看看人是不是还活着。
要是真出了意外嗝屁了,那他还得再找一个徒弟,而且这个徒弟异常的乖巧懂事听话并且能打,危妙算还真的挺喜欢这个徒弟的。
因为云天灵确实不太需要教导,只要把藏书阁开放给她,像这种少年天才,自称一道才是顺其自然的。
此刻只见,云天灵双刀负于身后,刀鞘幽蓝如深海寒铁,衬得她身形愈发凌厉。她的目光看似落在茶桌上,实则早已游离于这场无休止的争论之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缠纹,思绪却飘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