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拢了拢衣襟,风从门缝吹来,她步子立在风口,男人把手机递给她,说:“自己输。”
段嘉玲忙接过,忽地,感觉身侧伸来一道长臂将她环住,她不自觉往门内钻了钻,沙谨衍将车门缝掩小了些,收手时,段嘉玲的肩膀轻擦过他的手肘,而她在风中闻到了一抹雪岭云杉的气息。
他的下巴从她的头顶经过,她害怕自己激起的电流会让头发竖起,挠到了他。
直到她手机震动着指尖,才确认收到了沙谨衍的电话号码。
“谢谢,中午请你吃饭。”
段嘉玲这句话让他视线瞥了她一眼,好像一夜以来,他第一次看见了她。
那个船王的孙女蔚靖儿呢?
被沙家从长孙媳妇的候选名单中刷掉了吗?
蒋太的眼睛在整间咖啡厅内扫来扫去,考虑到自己等下要和段嘉玲交谈的内容,她不想坐得太显眼,看中一张不起眼的角落座位:“阿玲,我们坐那一桌吧。”
自己率先走过去。
段嘉玲脑中在开小差,脚步慢半拍地跟过去,对蒋太挑的这张角落座位很满意,与师兄的座位正好互为视觉盲区,双方可以互不干扰,谁也别想暗戳戳地视奸谁。
第84章HK084眼中钉
师妹坐在看不到的座位,想要和她眉来眼去的计划落空,沙谨衍忧伤地轻轻叹气。
转念一想,自己能在圣诞节和她偶遇,已是极大的幸运,自己不能既要又要。
可是,像圣诞节这种日子,师妹怎么和一个师奶来半岛喝下午茶?难道连节假日也要陪客户?
说完,段嘉玲哭得更心酸了,又觉得自己太伟大,为自己的伟大而哭泣。
良久,沙谨衍坐到雪地上,他把哭得渐渐疲软的段嘉玲抱起横坐到他腿上,掌心一捧她的下巴,薄凉的唇印在她潮湿颤抖的眼睫上。
只是一刹那,段嘉玲止住了哭声。
她惊愕地张着水瞳,哪怕只有电筒微弱的光,依然能看到她透红的眼眶,他的气息缓缓往下,顺着泪水的流动,携住了那枚晶珠。
段嘉玲低着头,幸好,从头到尾,天都是黑的,就当是风来过。
她双手被他搭到他的宽肩上,其实恐慌的时候,人总是希望得到一个拥抱的抚慰,她脸颊埋在他的脖颈,感受着温度,以及被人托住的安全感。
他说话时肺腔的震动也会隐隐传递到段嘉玲的心口上:“我刚才下来的时候看了眼,坡度不大,也不算太高,你穿得这样厚实,有没有摔疼哪里?”
只有段嘉玲真的出事了,才能听见沙谨衍这样温和的语气。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动,我怕一用力就疼,就碎了。”
“等天亮了,你就会看见这道山坡,其实并不可怕。”
“可是夜晚还没过去。”
段嘉玲害怕得嗓音又哽了哽:“我是一个人来到鄂温克旗的,我的爸爸妈妈还在南方……如果……沙谨衍,如果我听你的,不出门就没事了……”
“如果我不给你开车,你就顶多去艳红的车库里蹲她。”
段嘉玲听到他这句话,又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全被他的衣领口接住,他好像那儿也有嘴巴能喝到,段嘉玲听见他在滚动喉结,他一低头,那喉结就会滑过她的太阳穴了。
“我再也不找乌沙了……”
等天亮,就是开庭的时间,她的任务也截止了。
有道大掌在她后背轻抚过:“追了这么久,不见怎么放得下,我会带你找到他。”
段嘉玲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坦诚,说:不用了,我只是要在开庭前通知他出面,现在法院的传票已经失效了。
可大约是这晚的风太宽厚,这道山坡又太深远,而他亲了她的眼泪,让她不想结束,让她还想利用这个原因,跟他再走一段路……
于是她说:“那我怎么报答你?”
他没有要她的报答,可能是她给不了,又或者是段嘉玲身上没有他想要的衍西,他只是问:“冷不冷?”
段嘉玲被他抱着,想说不冷,但又没理由一直抱着他,于是又说:“冷。”
这样他就会一直抱着她吗?
“我去拣点树枝生火。”
段嘉玲:“……”
沙谨衍一起身的时候,她也要跟着他走,她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
男人扫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声:“先别动。”
段嘉玲原本迈出的腿轻轻颤抖,紧张看他:“怎么了?”
沙谨衍手里的电筒照过前面一片雪地,一丛丛高大的白桦树魁梧地伫立在前方,而男人信步进入鬼魅般没有尽头的夜山,给她捡了支虎口大小的长树枝递来:“拄着。”
段嘉玲拢了拢指尖,长到肩膀的树枝微微刺着手心,她说:“谢谢。”
他走在前面,跟她的距离有半个手臂,夜里他的背影和白桦树一样高大,不,他和树不一样,如果只有树,她会害怕死的,如果是他,就不怕了。
沙谨衍天生就适合在草原和森林里,鄂温克人都有这种天赋,能找到适合生火的枯枝和落叶,最后在一片平整的地面上,用小刀划下来的一块桦树皮给她垫着坐。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