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男人当一名审判官,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高大的身形如一团散不开的浓影,对猎物临死前有了一丝照拂,回复她:“巴彦景区,在冬季,这里也是无人区。”
段嘉玲感觉一阵寒意从地底渗出,令她打了个寒颤:“那刚才的小男孩?”
“他叫冈仁茨,守区人的孩子,以防一些,”
说到这,他语气松弛地一顿,答她的话:“不懂事的小动物闯了进来。”
“哗啦~”
手铐被段嘉玲拽回了一寸,沙谨衍坐姿没动,长手朝她伸了过去,段嘉玲眼神警惕地看向他:“你知道我在后面追你,你不仅不停车,还把我引到这里,如果不想和我相亲,那就将我送回去,又或者……”
忽然,沙谨衍站起身,段嘉玲的手也被他“牵”了起来,这个人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甚至不等她说完就要往外走,段嘉玲从床上下来,衣料窸窣响起,她在经过桌子时,捞起了那盏煤油灯。
抬眸的刹那,厚重的防风门帘被掀开,一股深夜的风霜袭了进来,男人在这时转身,恰好被段嘉玲手里的灯照亮。
凌峻的五官也朝她肆无忌惮地冲击而来。
段嘉玲瞳仁被冷风冰出一圈红涩,依然怔怔地扩开,男人因为过于高大,先前一直挡住了光,如今被段嘉玲提灯照着,她甚至看清了他的头发丝,似木马卷的中长乌发,及肩,夜风吹进来的时候,像无人所知的角落里蓬勃的芨芨草。
狼不都是惧怕火焰的吗?
沙谨衍为什么不躲她的灯?
还以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侧侧压了过来:“又或者看看,你是在什么环境下,跟我谈条件。”
段嘉玲不想放过沙谨衍这条线索,夜里草原的风凛冽地吸进鼻翼,刮着她的喉咙,她咽了口气,说:“乌沙是你的朋友,他的妈妈说他还没妻子,又或者你带我去见他……”
沙谨衍眼底浮起一道“你就那么想嫁人”的目光来,甚至有一丝怀疑地揣度她:“因为那片不一定会被征收的草原,你就可以这么执着地来相亲?”
段嘉玲在男人这番探究的语气里抓到了信息,乌沙家的确有一片等待征收的草原,她眼睛被煤油灯照得亮了一下,抬眸对他点头:“先生可否引荐?事成……”
威逼之后是利诱,段嘉玲咬了咬唇,寂静的帐门下,对方没有开声,而是用沉挫的气息等着她的好处。
“我先把手铐给你解开,事成送你一个好市民奖。”
嘉奖他协助司法办案。
然而一道很轻的短促笑声落下,他说:“如果我不带你见他呢?”
他像在玩弄段嘉玲,因为得知她只想嫁一个有草原的男人,而不是追着他不放后,反倒占据了上风。
段嘉玲理所当然道:“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就问你怕不怕!没等他回应,段嘉玲便从驾驶室的车门缝里退了出去,还贴心给他关门。
段嘉玲开的这辆老爷车像只短腿兔,突突突地跟在前面那辆黑色越野车身后,比起昨晚的拉风,今天能明显感觉到沙谨衍放慢了速度。
看来管午饭是真有用。
到了阿尔山市已经中午,段嘉玲看了眼终于恢复的信号,给工作群发了个定位,再和领导报备一声,拉开车门就往沙谨衍的车身跑了过去。
城镇的人气让段嘉玲终于拥抱了现代化,中午的阳光也暖暖地照住了她,她步步紧跟那道高大的身躯,问他:“乌沙就是在这里给你兔子的?”
“嘎嘎嘎~”
突然,鸭子的叫声熙熙攘攘地从菜市场穿来,沙谨衍踩上台阶,推门而入,回了她一句:“嗯,就在这儿吃。”
他们就是在这里吃的饭?然后交接的?
段嘉玲立马不停地张望起这家餐馆,朴素的饭店还留着传统的装潢,白布冰花窗,沙谨衍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刚好能望到集市。
段嘉玲又开始看哪里有卖兔子的,服务员已经来送餐牌了,她看也没看,就说:“你点吧,我请客。”
衍张西望的女士,认真点菜的男士,服务员热心地问了句:“姑娘,怎么了?”
这一问倒是好的,段嘉玲脱口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叫乌沙的男人吗?”
沙谨衍翻餐牌的动作挥出了点风,服务员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段嘉玲顿时有些泄气,这时对面的男人点了几样菜:“松林小黄蘑,柳蒿芽炖排骨,两盘山芹菜饺。”
说罢他将菜单递回给她,段嘉玲正脱着外套,见状愣了愣:“你点的,只是你的一人份?”
丸子头在头顶扎着,筷子被她扎进了保鲜膜封装的碗筷,沙谨衍理所当然道:“看你还要点什么。”
“那……那我要碗米饭?”
服务员笑吟吟收了餐牌,刚要走,就听到段嘉玲说了句:“能给个盆接水吗?我涮一下碗。”
服务员脸上的笑愣了愣,沙谨衍靠到椅背上,往窗外五光十色的集市处望。
没一会儿,就看到姑娘探过身来,把他面前的碗也一块涮了。
餐厅里间或进来食客,段嘉玲间或抬起头,一碗饭吃得眼观八路,这时桌面的手机“嘟”地一声震,她打开聊天信息一看,是工作群里发来的照片。
她顺手将手机屏幕翻到沙谨衍面前,问他:“乌沙是长这样吗?”
那双深邃的眼在光里流动一种琥珀色的半透明,沙谨衍淡淡扫过,说:“他有女人。”
段嘉玲抬着手机的动作僵了僵,但还是扯了下唇:“他资料显示未婚,你能给他打个电话,我们约出来见见吗?”
要是已婚,她还能找他老婆,更省事呢。
这时男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段嘉玲怕他觉得自己太过分,忙站起身道:“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