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三四米的雪坡,比旁边的白桦树还要矮,但因为结了冰,所以不好爬,段嘉玲又怕自己会重新摔下来,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而沙谨衍朝四段扫了眼,说:“他们昨晚解了手上的胶带,果然把我救生绳收走了。”
段嘉玲听出他这句话的意思,蹙眉道:“艳红和乌沙干的?”
“那个人不是乌沙,是艳红看你误会了她一个员工的背影,就当作幌子引你来草坡边。”
说到这,男人目光掠过一抹怀疑,沉肃看向她:“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费尽心机把你推下来?”
因为在沙谨衍的记忆里,段嘉玲和艳红前一秒还在烫火锅,不可能半夜就要给段嘉玲挖这么大个坑,但段嘉玲又不能告诉沙谨衍她是法官。
如此,他就知道她一直在利用他给兄弟定罪,上次听到她说跟他相亲是撒谎的,险些将她揉碎。
艳红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把她扔下山了,沙谨衍和乌沙感情这么深,知道事实恐怕让她长存山底。
她抿了抿唇,心里慌乱起来时,他的目光探向她:“不是让艳红以为我跟你是一对么?她和你为乌沙扯什么头花?”
清晨的冷冽凛风吹来,段嘉玲眼瞳微微一颤。
所以沙谨衍以为她一个女生就算不是跟乌沙相亲,也是跟他有男女感情的纠葛么?
而艳红才会在分手后记恨于她,表面和睦,背地设计?
段嘉玲牙齿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所以,你才在艳红误会我跟你是男女关系的时候,没有解释?”
“艳红以前跟车走江湖,性情泼辣,对人又狠,你跟她做情敌,没好处。”
沙谨衍说这句话时,双手环胸,眼神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
段嘉玲忽然双手一拍:“就因为我们昨晚真的分房睡啊!她故意给我穿性感睡衣试探我!没想到我们根本没动静!”
沙谨衍眉头一凝,撇回头,没吭声,但明显不信,段嘉玲忽然双手握住他的右手道:“你说乌沙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找不到他?这也太奇怪了,她居然拿一个员工假冒乌沙,她是不是真的很爱乌沙呢?怕我抢走他?”
听到后面那句,沙谨衍将手从她掌间抽离,淡声道:“我没女人,我不知道女人怎么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还憋着火,将系在他手腕上的绳结解开了。
段嘉玲情绪一下低落,看着在风里飘飘扬扬的绳带,告诉他真相吧,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从此和他道别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和他继续待在一起?
段嘉玲鼻尖一下就酸了起来。
可是不告诉他,就好像她真的跟乌沙有男女关系一样,她哽着声线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反正,你答应跟我去找他嘛,见到他你就知道了嘛……”
三分撒娇七分哀求。
沙谨衍手里的树枝往雪坡上用力一插,凌厉的眉峰压着黑黝黝的瞳仁看她:“我为什么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段嘉玲一噎:“这样……你就不误会了呀……”
男人在冷风中轻“嗤”了声:“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他的试探让段嘉玲百口莫辩:“总之,我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不能污蔑我!”
沙谨衍在雪坡上踢出了一个凹口,登时把小兔子吓了跳。
他抬眼看了看她,声音沉缓了些:“不是发脾气,是让你踩着这些凹口上去。”
他的安慰没有奏效,段嘉玲只觉心里的水泛滥了,很难道清缘由,他对她好一点,她更泛滥了。
男人给她在雪坡上开出一条路,一直到坡顶上,再然后,他从坡上给她投下来了一道救生绳,段嘉玲看着这一线生机从天而降,双手抓了抓,却没有马上爬。
而是回头看向这片广袤山林,轻说了声:“再见,谢谢……”
在都市社会里,和一个人相处许久依然觉得不够了解他,他的所作所为可能是出于法律规则的约束才如此高尚,可当被抛弃到原始森林,脱离律法枷锁后,才是一个人品德的真正体现。
而她竟然和沙谨衍在这里,安全地度过了一夜。
但当她坐上沙谨衍的车到达城镇后,突然明白他对她没邪心,可能不是品德高尚,而是——
她简直就是一个邋遢大王!
烤肉店门口,段嘉玲看到玻璃镜里有一个浑身灰兮兮的流浪|女孩,头发散乱成草,脸上全素颜地冻出了两团红,更别提上面还有道道泥土!
就连开门迎宾的服务员都愣了下,没等段嘉玲走上前,她已经抬手捂了下鼻子了。
只有沙谨衍对她说:“愣什么?不是说肚子饿,要吃烤蘑菇么?”
段嘉玲刚才上了沙谨衍的车后就呼呼大睡,现在才发现白色羽绒服上结的雪块,一进温室就化成了一滩滩的灰色,她摔成了邋遢鬼,并让沙谨衍亲她的脸,别说对她有好感了,他没恶心已是忍耐力极强,段嘉玲现在心态安详并微死。
可是她太饿了,吃饱了才能顾形象问题。
段嘉玲就这样埋头苦吃着,沙谨衍怕她烫嘴,把烤熟的肉和菌菇放到远一些的盘子里,让她夹的时候在空气里散一散热。
此时段嘉玲鼓着腮帮子两边,含糊道:“我去拿饮料,你要吗?”
他握起杯子:“我喝茶。”
段嘉玲擦干净嘴巴,往冰箱门边蹲了过去,这一蹲,就听到收银台后的几个服务员挨在一块叽喳:“这么大一个帅哥,怎么会跟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在一起啊?”
另一个服务员又压着声音道:“太离谱了,帅哥一个劲伺候她,给她烤肉夹菜,我的天啊,他居然吃得下去呢!不嫌脏吗?”
段嘉玲握着汽水瓶的手气得发抖,倏地站起身把酒瓶摆到收银台上,说:“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