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笑得头掉,把哭包揉来揉去地哄道:“你不喜欢狗吗?”
“狗咬过你是吧?”
“好啦。那就不要这只狗了,把她丢给烛蘅养,她就是只臭狗。”
梅花阑听了她这样的话,又加之已经流了两条河,大概是无泪可流了。所以很快就不咩咩地哭了,而是抱起茶壶,牛饮了一壶水。
庄清流歪在旁边笑了半天,为了哄她开心,又勾手喊出了渡厄,让渡厄出来充当绳,两个人翻花绳玩儿。
谁知渡厄会偏袒庄清流,老在她故意要输的时候,忽地自动瞬影一闪,重新凹个对庄清流有利的形状出来。还老觉着自己作弊得神不知鬼不觉,骄傲叉腰。
梅花阑:“……”
庄清流彻底笑歪在了榻上,把调皮的渡厄缠回手腕,侧靠着窗框,问:“你娘这几年还好吗?”
梅花阑不知道在醉歪歪想什么,煽煽睫毛:“跟以前一样的。”
庄清流明白她的意思,嗯了声,又问:“你哥呢?”
梅花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取出了庄清流送她的短笛,低头摸来摸去:“也是一样。”
庄清流想了想,了然:“你没跟他说当初修为丧失的事儿是吧?”
梅花阑道:“嗯。他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然后被后殷抓走过,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好。”庄清流又抬起眼帘问,“但是关于大川后氏如此明目张胆的所作所为,你们家没什么说法吗?”
梅花阑这次撑着头想了一会儿,慢慢阖了下眼睛,仍旧道:“也一样。”
庄清流忽然挑眉:“也一样?”梅家的态度仍然还跟以前一样?
可这怎么说?虽然不是每一个后氏的人都这样,但诸如后焰和后殷之流实在格外事儿逼,前些年总爱狂犬吠日,后来都直接动起手来了,梅家居然也仍旧没和他们撕脸算账。
即使被下手的人是梅花阑兄妹,但这种事涉及到一个宗门的尊严不可侵犯,哪怕是个刚入门挂姓的小弟子,梅家理应也不会这样不闻不问才是。
“你们家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隐秘?”庄清流若有所思地看向梅花阑,“你知道吗?”
梅花阑微垂蹁跹的睫毛似乎动了动,声音又缓又沉静:“知道一点儿。”
庄清流抬起眼角:“嗯?”
梅花阑于是隐晦地看了她片刻,忽然转头一伸手,向庄清流展示了一下旁边的酒坛子。
庄清流垂下眼帘问:“酒坛子怎么了?”
梅花阑把坛身雕花飞云,无比精美的酒罐递给她,示意她摇摇。
庄清流瞧瞧她,于是接过摇了摇,笑道:“还说不是酒鬼,都喝空了。”抬眼,“所以空的酒罐子,怎么样?”
梅花阑认真看着她,道:“是。空的。”
“空的?”庄清流低头看看手中的酒坛,又抬头看看她,倏地眯眼道,“你是说……你们梅家如今徒有其表,外边儿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就空了。就像这酒坛子一样,只是个好看的壳子罢了?”
梅花阑手背撑着额头,声音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声。
庄清流无端觉着有点儿不可思议,原来一直以来,梅家对后氏的挑衅都能退则退,能忍则忍,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梅家外强内虚,居然已经空了。
而堂堂梅家现在只是个空壳子,修士修炼却越来越倚赖天材地宝,所以大川后氏如今如日中天。百家竞相讨好,倘若梅家和后氏翻了脸,是没有人会向着他们的,连跟梅夫人一母同胞的兰氏宗主,其实跟这个禀性迥异的妹妹平日里也并没多亲近。哪怕兰氏愿意帮衬梅家,但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擅音修的人,于战斗力量上也不行。
庄清流大致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闪身出门,给她不知道从哪儿冲了杯甜甜的蜂蜜水回来,道:“既然喝了酒,就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头疼。”
她伺候小鬼喝完就准备离开,却发现一连做了几个动作,这姓梅叫畔畔的都在无意识学她,甚至最后还想跟她一起出门。
庄清流又转头,新奇地上下观察她半晌后笑了:“你这人真是。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说着抬手,似乎想给她画道安神符。梅花阑却在她指端溢出灵光的一瞬就猛地跳开了,眼神儿和动作都防备至极。
庄清流顶着一簇指尖燃起的花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里骤然浮出一线柔软,收手道:“好。以后都不这么对你了,要走的时候会告别的。”
说完抬手,十分利落地脱了自己的外衣。梅花阑眼睛亮亮地眨眨眨,看了看她后,也跟上。
庄清流又让她学着躺到床上:“好了。现在睡吧。”
她侧身拍拍梅花阑,梅花阑也伸手拍拍她……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庄清流又试试拍拍自己……算了,还是跑过去拍拍梅花阑。
两个人互相拍来拍去,终于还是醉鬼先扛不住,眼皮儿耷拉耷拉地乖乖合上睡了。等她睡熟,庄清流才大扑棱蛾子一样地上了天,在夜色中无声地盘旋许久后,循着记忆落在了一处小院子的屋顶。
此时月光明亮,四下草影深深,而小院中央的井沿边正无声地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梅花阑兄妹的母亲,戚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