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内,蟒蛇正揽着一个熟悉的男人,姿势眷恋地亲吻他的肩膀。后者满身痕迹,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咬着雪茄又不抽,只是机械性地抚摸蟒蛇的头发。
……居然是李明简。
他竟然也活了两千多年?
靠着枕头的李明简看起来和6045年没有任何区别,仍然是三四十岁上下,但神色非常萎靡,血管处带着大量注射后的针孔。
他们两人互相依偎着,有好一会都没有说话,直到蟒蛇忍不住了,开始谈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题。
他问:“先生,我还不习惯这具身体。我是真的从你体内出生的吗?但我们明明是同一个人。”
李明简“嗯”了一声。
这会的蟒蛇看起来要活泼很多,又问:“你叫李明简,那我是不是也叫李明简?我们之间能够通过无丝分裂继续生孩子吗?母神大人将我变成祂的眷属,是不是希望我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
李明简没什么力气地轻声道:“你还是这么笨。”
蟒蛇睁着眼睛,瞳孔里一片纯真,似乎不是很理解。
李明简咬着雪茄,慢慢开口:
“今天是立夏,外面下好大的雪,就叫你夏白吧。”
蟒蛇:“夏白……好听!只要是你起的,我都喜欢。”
李明简没什么精神地又道:“你记好,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精神里的第二个人格,我们本就是一体,整个宇宙再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更无法分离的关系,哪怕是母神,也无法完全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
“你本应该一直和我共享这具身体,作为我最隐秘的爱人存在,但母神将你强行剥离出来……是因为我们背负有罪孽需要偿还。”
夏白贴近男人,像刚出生的兽类那样,好奇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先生,明明我们做了最正确的选择,让所有灵太人赢了这场战争,为什么还说是罪孽?”他毫不介怀地笑着说,“而且罪孽永远与你无关,是我决定尝试古书里的献祭仪式,也是我用一代人的生育能力作为祭品,唤醒了母神,如果真有罪孽,罪孽应该在我。”
“而你,先生,你是最应该名留青史的大将军,你结束了这场历经五百年的战争,将整个种群送到了首星。”
李明简的手轻轻抚摸着夏白的侧脸,瞳孔深邃,凝视着新出生不久的另一半自己,缓缓吸一口气。
“小白,你不明白。”
“祂的权柄是残缺且扭曲的。”
“如果不将权柄找回来,我们献祭的不仅仅是一代人,而是灵太人永远的生育能力……”
夏白歪着头:“那又怎么了?母神大人可以让所有人不停地生,我也可以为你生,这个宇宙最不缺的就是新生命。”
李明简不说话了。
他的神色藏在缥缈的烟雾后方,看不清楚。
片刻后,他侧过头去,吻住夏白的嘴唇,长长叹气。
雪茄落在地毯上,把昂贵繁复的地毯烫出了一个洞,但里面的人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又开始了第二轮交融。
许清淮的太阳穴在突突作痛。
这些言语里似乎带着天然的污染,光是站在梦境中旁听,也让他的脑袋像刀搅一样的剧烈疼痛。
他实在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间站在原地难以动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段对话塞进来的爆炸性信息。
如果刚才的对话并非虚构……李明简居然就是两千年前带领灵太人赢得战争、又自行销毁了自己所有档案的神秘将军?而灵太人无法生育,也并不是遭遇了基因武器攻击,是他们为了取胜向母神进行了献祭?
片刻,一条触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老婆,不许再看了!”许有余很不满地贴上他的耳朵。
许清淮反手抓住触手,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大脑被刺激得高速运转,但仍然无法将这些信息完全处理。
“你怎么了?”许有余关怀地凑近,打量着他,“宝贝,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因为没想到他们是一对吗?”
触手摸了摸下巴,畸形的脑袋绕了许清淮一圈。
“还是因为夏白是从鲨鱼肚子里出来的?这么说来,他们的关系好像确实很复杂,能谈两千多年也是不容易……”
许清淮:“……许有余。”
许有余:“嗯嗯。”
“我们人类一般不跟自己的第二人格谈恋爱,也不能活上两千多年。”
许有余弯着眼睛:“啊,当然可以,宝贝,我会让你活很多很多万年。”
许清淮捏住它的口器,让它暂且安静,开始在这个房间里翻找。
李明简的卧室堆满了书,一大半是关于生育仓、人工繁育、体外胎培,中间夹杂着厚厚的几本人工生育项目的招标书和企划书,还有一小半和宇宙物理学有关,集中在黑洞、表里世界、高维和低维、宇宙哲学。
许清淮把所有书封都确认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他走到书桌前,想从李明简的笔记开始翻阅,但刚一站定,他的目光好像受到了未知引力的吸引,径直落在了被压在最下面的陈旧笔记本上。
笔记本平平无奇,各个角带着被经常翻阅的痕迹,李明简把它藏得很深,一眼扫过去几乎难以发觉。
许清淮盯着笔记本,心咚咚直跳,有股强烈的直觉直冲头顶,让他不自觉绷紧了脸颊。
他的直觉从未落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