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当真是个扫把星。
王絮敛眸垂首,几近贴于他身,吐字清晰:“不可硬拼,我们钻猫洞而走。”
周煜耳垂被热气灼了一下,眼睫微颤,持剑的手一滞:“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数个回合过招下来,二人借助回廊边的长柱躲避箭矢,一路移至树下。
周煜神色淡然,无事发生一般抬手而视。鲜血自指缝渗出,黏于指节,尚存几分溽热。方才一路牵的手,被他掐出了刺目红痕。
这是眼前人的血。
王絮捏着柄匕首,似乎气力用尽,脸上露出几分疲态,脸上的伤口停止溢血,脖颈细长直挺,却仍是不堪一折的模样。
两人在禅院中东躲西藏,模样着实狼狈不堪。
周煜不禁想到,先前王絮躲在柱后,他好整以暇看她在柱后提心吊胆的场景。
如今,形势急转直下,他们一同陷入了这般狼狈的境地。
他轻声感慨:“现在倒是攻守异势了。”
语罢,骤然之间,他手腕猛地发力,那柄剑恰似一道凌厉闪电激射而出。
剑刃之上微弱的光线摇曳闪烁,直直地向树外左侧呼啸而去。
周煜挑眉,眸光微转:“你先走。”
徐载盈向他下手,究其缘由,无非是恼他无故杀人,他需顾及各方势力的平衡。
真取了他性命,引发更多波澜,难以收场。
与此同时,王絮右手自怀中迅速掏出一把佛珠,佛珠似流星划过夜空,带着锐不可当之势射向树右侧,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刹那间,几道来自不同方位的光芒乍现,成功将杀手的注意力分散。
周煜看她毫不客气,挑眉道:“你要是活下来的话——”
王絮弓身钻进猫洞,回望一眼,周煜挡在墙边,环臂站定,鸦羽长睫投落暗影,有些冷。
箭矢如蝗虫过境呼啸而来,血花在周煜的肩膀处绽放,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
大腿处也被利箭射中,血雾弥漫。他的身上布满了箭伤,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扎满了洞的筛子。
王絮蹲在墙外,扫视他。
箭矢始终未射在他的胸膛上
这些杀手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而仅仅像是在给……一个教训。
王絮倏地拽住他腿,周煜膝盖一软,轰然跪在地上。王絮使出浑身力气,将他生拉硬拽过来。
地上的碎石子洇透了血迹,磨蹭他的肌肤,周煜脸色一沉,咬牙切齿。
王絮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提他起来:“跟我走!”
周煜惊讶地望向她。
王絮脸色惨白如纸,显然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在带着他逃离。她的手溢出了鲜血,却依旧一副剑拔弩张、争强好胜的模样。
不顾树枝的刮擦和崎岖的山路,终于,他们来到山顶的悬崖边,一条河流横亘在三米之下,四面八方杀手正围上来。
再无退路。
王絮看周煜一眼:“跳。”
周煜身躯渐软,仿若被抽尽了所有气力。他尚未凝心聚力找准方向,每走一步,皆似踏于棉花之上,难以维持平衡之态。
他抬眸间,杀手拉开弓,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王絮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猛力推倒他。
两人一同掉入河水,青绿的水瞬间没过脚踝、膝盖。
一支箭对准他胸膛射来。
周煜心中一惊,本能地拔剑去挡。惊觉力气小得可怜,佩剑在手中几欲滑落。
手臂微微颤抖,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压力。
这死的倒有些冤枉了。
周煜抬起眼帘,轻描淡写地道:“你的好药,这下真要一同下黄泉了。”
无力感侵蚀他的意识。
他难以分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只模糊地看到,一个人猛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支箭。
箭头擦过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涌出,她疼得眉头紧皱,却强咬着牙,未发出一声呻吟。
急湍的水流汹涌而来,将二人自上游席卷至下游。
周煜失了气力,淹没在水中。
河底烂泥淤积,水草纠结不清,石上覆盖腐绿苔藓。
有湿滑的东西缭住他的手腕,他斜视一眼,是一泄如瀑的乌亮发丝。
再抬首,瞳孔蓦地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