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匕首,像是一把淌血的刀锋,剜着他的心。
王絮是什么?
是痛苦与灾厄的存在,
这份苦痛深不见底,
如附骨之蛆,噬心浴火。
——“当啷”一声。
徐载盈忽地将匕首掷在地上,金玉相碰的声音清脆入耳,“王絮,非得我割肉喂你,你才肯醒来吗?”
王絮睁开眼,坐起身道:“阿莺,我分明为了你好,若是真有文公遗物,你必不会烦乱至此。”
“可是你如今,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
青年衣衫狼狈,肌肤苍白,眸中水汽氤氲,像光影中被露水打湿的蝴蝶。
下一刻,雨滴落下,光影破碎。
徐载盈探头吻了过来,吻得用力而急促,一滴泪打在她的眼睑,音节短促地道:“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今日这一遭,他众目睽睽之下,冲进火场救她,尽管他封了消息,且没露出她的脸。
只怕是这京城中,想吃她的肉,喝她血的人,再不会少了。
“是为了我,我自私自利,满是算计,若不是我,明行佛子不会因我一己私欲瞎了眼。”
王絮眼角流露出微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你一直躲我,我只是想见你。”
她说是为了他,徐载盈听到,只想冷笑。
“反复无常。”
徐载盈手抚住她的脸颊,长束的乌发一瞬如水泻地,柔软地铺陈在她的脖颈上,喉咙中溢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我只希望——可以少恨你一些。”
永宁寺火光在他眸中烧尽,只余下灰烬一片。
徐载盈以手背揩去她脸上的水痕,柔软湿润的唇再次贴上来,这是个绵长的吻,呼吸逐渐变得深重,慢慢将空气磨碎。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再无瓜葛,已是不可能了。
王絮凑到他膝上,贴近他耳畔,低声:“你分明是恨我的,为何不——”
徐载盈立刻截住了她的话,声音哑的不行,低下头再次吻她的脸颊:“这才是为了我好。”
第45章寻玉佛像蒙尘,金身黯淡……
佛像蒙尘,金身黯淡,往日的庄严宝相被岁月与冷落消磨了几分。钟鼓楼钟绳积满了灰尘。
供桌上,几支残烛歪斜地立着。烛芯焦黑,似垂暮老人黯淡无光的眼眸。
慧能止足于蒲团一侧,看向来人:“佛说因果循环,寺庙昌盛为果,信徒虔诚便是因。”
明行踩上庭院中层层堆积的落叶,发出干涩的脆响,“弟子谨遵教诲,布施、持戒、忍辱。”
慧能叹气,沉默许久。
“汝观此像,作何感想?”
明行依言仰首视之。
子夜乌啼,秋露冷寒。秋风裹挟冷意,横冲直撞,阶下花枝冷艳,堂前佛火微茫。
千人看佛,佛有千面。
明行垂眸俯首,一如昔年言语:“佛具千般法相,而心只存一善,慈悲自然之心而己。”
半边泥塑佛面,经火光侵蚀,色彩剥落,只余下凝固的微笑。
王絮放下长帘,将目光自残像上收回,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我曾在寺庙修行,庙中师太与我说。”
“如今正值五浊恶世,众生被贪嗔痴念蒙蔽本心,故而引得菩萨降下天罚,以此警醒世人。”
南王暴毙,凶犯在逃。粮种遭人暗害,百姓生计维艰。永宁寺被雷电击中,火尽人去。
昨日,胡不归为明行看眼,称需一味昆仑山顶的药材。
王絮看向明行,扯下欺人之谈:“你的眼睛,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这样。”
明行湿润的脸上有一点微笑,布条覆载他的眼上,“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
“人间诸般营求,不过是为空舟装载货物,一场徒劳而已。”他端坐蒲团,侧身道,“身是外物,不必挂怀。”
王絮恳切道:“可佛子种下善因,我亦想偿还善果……”
昆仑雪菊与蛇目菊极像,寻常采药人难登高峰,即便登顶也易采错。
两人互相揽责,最终决定同行。
一路颠簸,日夜兼程,赶到第二月抵达昆仑山。
春寒料峭,积雪常年不化,山脉蜿蜒无尽,山尖直插云霄,山脚下的村落,罕见有人。
窗户里漏出几个人影,沉默地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