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垂眸盯着自己衣摆处的褶皱:“陆系舟也一并来了?我要见他。烦岑大人为我开路。”
岑安皱眉道:“属下有要紧事。”
“岑安大人,你既接了陛下命令,彻查我父亲一案,又负责保护我。我如今并非对你下命令,而是协助你查案。”
“不过,你若不听从我,恐生变故,届时你为官之路或许会横生枝节,你当思量清楚。”
岑安微微一怔,一向玩世不恭的周世子,何时说起话来,软硬兼施了?
陛下一直对南王存有谋反之心的疑虑,故而派遣了几个探子,在南王府充当线人。
这本是众人皆心知肚明却不可言说之事。
前段时日,竟接连死了两个探子。
徐载盈“惩戒”了一番周煜之后,正准备迎接南王的报复,未曾想,南王却突然死了。
岑安正了神色,却见眼前的青年一笑:“你若再不听我的,我便要大喊大闹起来了。”
岑安瞬间冷下脸来。
然而,当听到周煜的下一句话时,他的脸上瞬间涌起如泼墨一般复杂的情绪。
他怔怔地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那当初你为何不说?”
周煜垂眸,伸手抚平衣摆上的褶皱,布料攥在手心,一针一线,缝合细密。
平时他是没闲心关注这个。
周煜虚张开掌心,拢住一手冷月:“自然是……愧悔满溢,竟至难以言说。”
悦居院内,夜色清新,皎洁如银,王絮推开门,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
眼前的青年局促不安地站在门槛边,双手微微颤动,王絮出声喊道:“崔莳也?”
“是我……”
崔莳也眉眼染上一些薄红,额角出了一层薄汗,瞳膜上一星讶色凝成霜雾水汽,似乎是青玉的断面。
他褶皱的衣袖上布满了湿痕水迹,清丽中夹杂些窘态。
崔莳也声音有些闷哑:“你没事吧?”
“先进来吧。”
王絮见他还呆在原地,隔着衣袖,拉他的手腕,将他引了进来。
崔莳也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脚步轻缓,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差点摔倒,踉跄了一下,总算进了屋。
这也有点过于愚蠢了吧?
这啼笑皆非的举动,分明是是李奉元会做出的事。
李奉元都比他大方!
“我在此处办案,事急从权,崔公子不必在意男女之防。”
崔莳也闻声垂下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百香楼,是南王案?”
怪不得周煜认得她。
周煜此人,一贯玩世不恭,飞扬跋扈。见他与王絮交好,纯心耍弄二人于他而言乃是常事。
王絮才不是他的心上人。
“南王案的凶手,曾于此地停留。我来此查探她留存的踪迹,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王絮未曾告知他,徐载盈经由一些手段断定,凶手现今就在百香楼内。
崔莳也眉心一跳:“她竟然,曾经就住在这间房?”
他立于门边,身后红木高几之上,摆有一巨花尊,生出数根枝头。
一时间阴翳拢在他身上。
崔莳也直了身子,正了神色问:“你与周煜,可有交集?”
身后的巨花尊中,树枝疏旷,花蕊峭立。
花未开全者,绯红如丹,恰似胭脂轻染,花开全者,红色由浓转淡,有如初晨明霞。
崔莳也以指腹抹去脸上的细汗,循着王絮目光转身,深绿浅粉的花影衬在他眸中。
他一怔神。
烛火煜煜,伊人绰绰。
崔莳也生得极为好看,单名一个“滢”字,倒也与己贴切。
只是,他却有些像一个人。
崔莳也微微仰头,看着那满树繁花,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初见之时,惊艳万分,再见之际,依旧动人。这是西府海棠?”
王絮不回答他,绕过这话题:“应是。”
崔莳也把枝头压在掌心,极轻地一手细拢住花瓣:“周煜无恶不作,为人张狂至极。你若是碰上他,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