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细看了她几眼。
进屋后,徐载盈的目光多次在这舞女身上停留。
“听阿母说,几位今日英勇不凡,小女子星来特来侍奉,愿能为诸位解去些许疲惫。”
一人走来欠身行礼,腰间系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带,圈住罗银线编织的团花纹粉裳。
王絮一指台上人:“这人是?”
“前几日招进来的姑娘,嫣娘,今夜是她初登场的日子。”
星来为三人各斟上一盏酒,取过一旁的琵琶,落于垫上,调试数下琴弦,随后开始弹奏。
她轻声问道:“三位贵客,可觉得舒服些了?”
星来不仅能歌善舞,还精通诗词书画,与王絮谈论起来,头头是道,见解独到。
陆系舟放下杯盏,肩膀向后收,抬起下巴。
“想不到你竟读了许多书。”
这话没点名是谁,王絮话锋一转,看向星来:“若我赎你,你可愿意?”
星来当即摇头:“谢娘子好意。”
王絮目光殷切:“‘自由’一物,最为可贵,你若愿意,从今往后,不必再学这些侍候人的物什。”
星来行了个礼:
“于我而言,荣华富贵不过南柯一梦,我心归处,即是自由,往后我或许寻个良人嫁了,或许在百香楼做教习师傅。”
继而,她又微微垂眸,轻声说道:“可当下,我心所向,就是这平静的生活,为人奴婢也好,星来不愿离去。”
“夫人,你这身份适应的挺快的。”
陆系舟漫不经心地抬眸,屈起指节,徐徐地一下一下轻敲木案:“这么快就学会对她人指手画脚了。”
王絮端起酒盏,饮了一大口,杯盏空了,又斟满,颊上染上一层微醺的红。
“不要贪杯。”
这道音色有些幽徐,像是夹着冰茬的水在溪边淙淙流过。
叩响木案的“哒哒”声停了瞬。
陆系舟移眸至徐载盈一侧,晒笑:“你也爱指手画脚?”
徐载盈鸦青长睫下眸中淌过些许涟漪,被遮在阴影里,像是深海的鱼,一眨眼,就游得远远的。
王絮执酒盏的手微颤,敞开的披风下,露出上衫,胸襟处真丝织的锦缎勾线松垮,里衬暗红未消。
血迹已非初时的鲜红,转而暗沉,似经时光夺去部分生机,呈近乎干涸的褐色。
像一把淌血的刀锋,剜着他的心。
胸襟在颈部的下缘,大略于锁骨之位。
尖刃瞬间便可切入肌肤,殷红的鲜血会如决堤之水般喷涌而出。
此后,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举动,皆会加剧伤口疼痛与出血之状。
人的生命,真如风中残烛,脆弱易逝。
当时,他一剑刺向她,要是没及时松手,她会死,会死得很疼,很痛苦。
王絮素擅伪饰。
她的柔弱、悲戚和令人怒其不争的愚钝,皆恰到好处,令人心生怜意。
有时,徐载盈亦不禁疑之,究竟王絮是真步步为营而算计他?还是这都是他的错觉?
在王絮眼中,他才是个从天而降的恶人吧?
他自我中心的“善意”,忽视她意愿的强加,他自诩尊重于人,实则骨子里仍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
想来想去,徐载盈觉得,她大抵是厌他的。
幸好,这一切,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