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很快追来,脸上是化不开的阴雨残月,他猛地将王絮压在门扉上。
“好得很,你好得很。”
他咬着牙笑道:“你激怒我,便是为了引发我体内的毒性。你在供香里下毒,当我不知?”
“嘭”的一声,门轴嘎吱晃动,王絮借门扉稳住身形:“为我备好身份文牒,洛阳府宅,黄金百两。”
脸上刀口溢出细圆的血珠,如蘸了朱砂的细毛笔一划落下,暗淡的血渍干涸在她肩颈,手心淡粉的肉和骨又渗出鲜血,砸在地上。
“你能在短时内先服解药。那么,解药就在这个在屋子里吧。”
周煜伸出手指,指腹重重地摁在王絮眼睑下,一点一点揩去她脸上的血珠。
王絮被他放开,下意识向周围扫了一眼。
周煜脸色阴雨转霁,朝水缸一指,语气轻松:“诓你的。不过你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
他进屋时候,便嗅得一股檀香味,似又混杂一二分薄荷味。此本平常,安神香亦为此味,但周煜心中仍存一二分惊疑。
毕竟王絮是这样的有恃无恐。
周煜行至水盆一侧,伸手舀起一瓢水,仰头饮下。那水入口,竟较往常的甜。
似是因为方才闻香所致的几分倦意,此刻也渐渐消散。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的褶皱。
“老尼姑说,你昨夜发起高热,今晨都没办法沾地,怎么如今又好生生的在这里站着。”
“偷听我说话,威胁我,好大的胆子。”
“故意踩断枯枝,引我过来,意欲何为?”
王絮敛眸,一字一顿:“身份文牒,洛阳府宅,黄金百两。”
王絮在这里待了五月有余,师太喂过数百次鸽子,但是会爬到她手心的唯有灰羽彩斑那只。
师太喂完鸽子,王絮支开师太,取下绑在鸽腿深处的纸条,她展开一看:“檀彻可安好。”
“无虞。”
师太的字紧挨着写下。
这自然不是普通人的传信方式。
可谓是莫名其妙的关心。
王絮在师太回来之前,将纸条系回去,脑中思绪百转,终得一结论。
救她的人在庇护她。
静思庵香火全无,却衣食两全,背后支持者就是救她那人,在王絮到来之前,此地就存在了数年。
有人需此静僻之地,所为何故?
王絮先思利用它藏匿财宝,苦寻半月无果。后想命官勾结。救她之人将她置于此,定欲利用她。
当朝皇帝姓徐。
王母有一枚假玉佩,上刻一徐字,王絮将其系于林莺刀上,那刀削铁如泥,并非凡物。
幕后之人,莫不是以为她是皇室子弟?软禁她,先查其背景。
若查出她身份天差地别,卸磨杀驴亦未可知。
似乎是好久未见过这般新鲜的人。
周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问她偷听了多少,实际上不论王絮听了多少,他都会杀了她。
周煜再度攥着她,两人离得极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周煜为她拨开汗湿的鬓发,冷声道:“你这种人,祖坟冒青烟都赚不到黄金百两,还要我给你置宅邸,你也配。”
王絮挡住他的手,还未弓起腿,周煜早有预料,一手抓住她裤腿。
下一刻,青年眼中的得意瞬间被愕然取代,王絮指尖蘸了血滴,宛如朱砂划过白玉,一个鲜红的叉印在尚未褪色的巴掌印上。
“下等。”
王絮凝着他道。
周煜是纨绔公子,太学岁考成绩位列下等。
他哑然失笑:“真是不怕死。”
他的父亲,当朝王爷,训斥他不务正业时候,也不会讲出那么难听的话。
倒是新鲜。
人之将死,这种小事,周煜不屑置气。
周煜语带讽意:“要是我没来,你是要杀了那瞎子?她可救了你,这么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