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有旧主情谊在,毕竟南王已死,周煜向来纨绔惯了,一时半会势必难以服众。”
他长吁短叹:“虽心有不甘于认可阿斗,朔方军岂能效吕不韦奇货可居之事?”
皇上也存了平衡各方势力的心。
林家乃是皇后母族,代表着太子势力。皇上心中明白,林家势力过大,恐在朝廷中安插亲信、培植党羽,进而干预朝政。
至于李家。
异性王的存在,始终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其势力不可小觑,稍有不慎,便可能危及江山社稷。
眼下南王死,要是有个废物儿子坐镇这朔方军,这眼中钉何尝不又重新变成了块代售的良田。
陆系舟摇摇手中折扇,还未开口,就听徐载盈道:“周煜拒绝了。”
“什么?”
陆系舟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亮,折扇“啪”的一声收拢,赞叹道:“这人倒是奇才。”
陆系舟侧身,饶有兴趣地转眸:“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你这夫君,他在想什么?”
“民女愚钝。”
王絮微微垂首,将原话奉还:“我与世子尚未拜过天地祖宗,故而籍贯不在南王府。”
“尚未过门,只是庶民,岂敢与世子称作夫妻。”
“你倒是泥古不化,可听过‘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可攀上了太——”
陆系舟正说着,却被徐载盈冷冷地扫了一眼。
他瞬间高高抬起下巴,露出脖颈,话锋一转:“殿下是周煜堂兄,你们算不算数,拜一拜他,殿下点头就好了。”
“既是堂兄弟——”
王絮想起吴氏夫人当天嘶吼出的话,周煜自小为质,与南王关系不亲。
“他和他母亲姓。”陆系舟看出了王絮的疑惑,打断她:“你不必套我话,哪天你把我说的话复述给这周世子听,他提剑砍了我,这如何是好。”
宁罪君子,不罪小人。这道理陆系舟是懂得。
“这人上人的生活,陆某还没过够呢。”
转阴的天有了雨意,水珠轻轻敲打着车顶,一路蹦跳,溅起阵阵涟漪。
“叮”的一声,徐载盈合拢杯盏,一双眼像是雨水洗涤过的墨玉,他静静凝视王絮。
“你想去何处?”
突兀的,王母的声音又在心间响起。
她扯着嗓子,话语中满是愤懑与绝望。
“他们这种人,什么都不怕你知道,因为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王母似乎是确切地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说话也愈发大胆起来,毫无顾忌。
这些人简直亲和的不像话。
王絮岂会不知两人身份的天壤之别。
听她告白,他讶异的神色下压抑的一分轻蔑,指点她的人生,不经意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犹如云端之人俯瞰尘世蝼蚁。
徐载盈是瞧不上她的。
王絮并非善人。
若有全身而退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解决一些棘手的麻烦。
她的怀中,至今深置着一柄匕首。
这是她的一线生机。
徐载盈报复她的手段很高明。
他要令她后悔,悔不得有重来的机会,让她眼睁睁看着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在瞬间化为泡影。
风灌进来,徐载盈映衬在瓷盏上的倒影晃了晃。
碧云般轻韧的倒影,衬得他皙白的脸如白花浮光,绽放的光芒凝于碗面,细腻而动人。
“你喜欢……”他似乎随口一问,“这样的生活吗?”
怎会不喜欢。
这几日,她就如同茹毛饮血的野人一般,在太学的一个个角落里,努力探寻、汲取每一处可学之处。
这里学风开放,不像是她从小到大的村子,女孩操持家务,没有学习的机会,最后草草出嫁。
如陆系舟所说,这人上人的生活,她还没过够。
思及此,王絮勾了勾唇。
她尚存的记忆中,王母冷斥过她数十次,没有飞上枝头的命,还想攀龙附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