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抬头。
“觉得憋屈?”陆临歧微微前倾,阴影罩下来,“憋屈没用。用你的剑,让他们闭嘴,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们——你不一样。”
“要怎么做?”叶尘声音发紧。
“打回去。赢得漂亮,”陆临歧的眼神没什么温度,也没有温柔安慰,“别人的评价,跟你无关。你只管走你自己的路。”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尘眼中烧起的火焰,语气终于缓和了一点点,带着点难以捉摸的意味:
“不过……你也不是真的一个人在这儿熬。毕竟寒渊是我送你来打根基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尖虚晃地掠过叶尘汗湿的鬓角:
“这点苦,和这点委屈,现在看可能很难熬,但等你爬得够高了,回头看,这些都只是脚下的泥。到时候,站在你身边的人……自然会换一批。”
叶尘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陆临歧的话将他心中因受排挤而产生的委屈、愤怒,精准地引导向畅快的狠绝。
他感觉自己被理解了,更被指明了一条唯一的、孤独的、但似乎有“他”在尽头等着的路。
“我明白了。”
“我会变强,强到无人敢质疑。”
陆临歧收回手,看着叶尘眼中那簇被自己亲手挑旺、更亮也更孤冷的火苗。
“不要担心,你撑不住的时候,我会来。”
“你要记得,这些侮辱诋毁是因为你跟他们不同。”
叶尘正要再说些什么表达感谢,陆临岐忽然屏住呼吸。
他的心也跟着高高吊起。
“怎么了?”
叶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扫视四周的石壁。在这剑宗重地,难道真有什么危险?
陆临岐没有回答。他猛地抬起手,有些狼狈地摸向自己的鼻尖,随即又紧紧捂住了脖颈,整个腰背瞬间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前辈”
陆临岐心里无声骂了一句——陆凝雨……好像让什么动物舔。了娃娃。
带倒刺的舌苔剜过柔软的皮肤,脸上明明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却能感受到扑鼻的湿热喘。息
他刚刚毫无防备,脆弱的眼皮被袭击,后颈的汗毛几乎全竖起来了。
叶尘等待陆临岐直起身,看清他的脸后有些愣怔——
陆临岐的眼睛蓄满了泪?
他的眼眶也红了,下唇正在缓缓地渗出艳红的血,刚刚的刺。激,让陆临岐一下就咬破了自己的唇。
长睫轻轻扇了扇,几颗饱满的泪珠便再也承载不住,沿着姣好的面孔“簌簌”落下。
叶尘还没看过哪个人,可以哭得如此无声又漂亮,落泪跟落雪一般寂静。
“怎么”
叶尘匆匆掏出素白手帕,递出手,见陆临岐没有动作反而腰弯的更厉害,小心地把布料贴在人脸上,轻轻擦拭眼泪。
手上传来温热的湿润,陆临岐不敢泄气,生怕露出端倪,他快要被两种感觉逼疯了——粗糙的兽类舌苔跟光滑的锦帕,两种材料交替,他攥住叶尘的手腕,用力捏紧:
“可以了”
“哦好。”
脸上的触感稍缓,吐息也消失,陆临岐缓缓直起身,一双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更加摄人——或许是被怒气点燃,室内的烛光在眼里集中,看起来就像眸子深处燃气了两簇磷火。
“你”陆临岐想让他别透露这件事,但看叶尘的境地也是苦情小白菜一个,最后他良心发作,随意摸了摸对方脑袋,“帮我穿衣。”
——必须要警告陆凝雨了,自己不在陆家的时候,不准碰那个玩意。
“啊?哦。”
叶尘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红晕,似乎想到了别处,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不过陆临岐此刻的目光已经越过他,沉沉地投向门外无边的风雪,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并未注意到他的窘迫。
他的身形已经跟陆临岐齐头,再过两年恐怕就要超过他了,陆临岐看大个子就心烦,垂眸避开叶尘期待的眼神。
陆临岐走时,心情不佳,带着一身低气压,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叶尘扶着门框,一直待到脸被吹僵,心里的那股火气还未彻底熄灭。
还好陆临岐没有发现——他修炼这么多天都没往哪方面想,只是一见面就
叶尘打算洗个雪水澡,他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台上,等待体内残留的那点精纯灵力带来的暖意散去。
他缓缓攥紧了用过的手帕,那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眼泪,泪水落在掌心是滚烫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对陆临歧的依赖,在痛苦被抚平的瞬间,在孤独被驱散的刹那,在受宠若惊的狂喜中,扎的更深。
叶尘闭上眼,悄悄尝了一下上面的味道。
有点咸和苦。
风雪依旧在石门外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