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
他并不跟陆知夏抢,转而去拿抹布擦了擦桌子,把折叠桌收起,突然问厨房里的人:
“我看看你的作业。”
陆知夏没有拒绝他的理由,陆临歧征得同意,打开了那个看不出用了多久的黑色书包——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黑笔袋,几套有批改痕迹的卷子。
他拿出来看了看,神色如常地放了回去。
“没想到你成绩还挺好的。”
不等他回答,又说:“我要出门转转。”
“等等,西瓜”
“吃不下。”
“我陪你。”
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盘子碰壁的响声,陆临歧头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找鞋换,就见陆知夏摔着水珠冲出来,一脸焦虑地往大门看。
陆临歧白玉似的脸庞在昏暗的门口,那睡出来的海棠色双颊彻底被阴影遮挡,又变成了陆知夏记忆中最熟悉的,冷淡疏离的模样。
他像吞了口刀子似的,喉咙几乎泛起铁锈味,却只敢在原地抓心挠肝,感受着胃传来的阵阵痉挛,几乎要站不直身子。
“随你。”
哥哥的这句话仿佛宣判无罪,陆知夏塌了脊背,整理好表情抬头,陆临歧已经推门出去了。
老式公寓的楼梯潮湿昏暗,陆知夏在后面跟着,一不小心脚滑要摔,落到半途,被陆临歧伸出胳膊拦住腰。
肌肤相贴迸发出惊人的热意,陆临歧把他扶稳就拉开距离,嫌弃道:
“真是热死了。”
说罢一步两级台阶地、仿佛蹦蹦跳跳地下楼了。
陆知夏扶着陈旧的栏杆,那些发脆的铁锈连他掌心的老茧子都压不出痕迹,但他可是看见,陆临歧刚刚为了拦住他往下摔的冲劲,掌心红了一片。
下坠产生的剧烈心跳不仅没有因为安稳落地平复,反而扑腾的要把他浑身的血烧起来。
陆知夏挽起袖口,健康的右臂上赫然从腕部往下横贯着伤口——结痂边缘整齐,有些因为反复脱痂新肉有些不平。
这显然是正主用小刀冷静地割到皮肉翻卷,才会让粗壮的手臂上横列着蚯蚓般的肉芽。
——这么爱漂亮爱干净的哥哥,看见这些恶心的陈年伤口,恐怕会恶心到吐出来吧。
陆知夏脸上刻意装出的纯情消失殆尽,在阴暗的楼道里显得阴森可怖。
陆临歧站在楼下的老槐树阴影里等陆知夏,在对方露出真面目前,他并不打算远离这个“弟弟”,由于早期的放置实验,他还是非常介意没有人陪伴的。
“在楼道里捡钱呢?”
陆知夏从楼道的阴影走出来,外面的最后一线夕照也消失了。
他盯着哥哥的背影——那人正站在巷口的梧桐树下,蓝白条纹衬衫被晚风吹得鼓起,像面招摇的旗,浑身上下都是朝气和活力,简直要和头顶鲜绿的叶片比生命力似的。
陆临歧似乎完全没在意身后的视线,正仰头看着树梢某片摇摇欲坠的叶子,脖颈拉出修长的线条。
终于,陆临歧注意到陆知夏脸上挂着不值钱的笑,也不等便宜弟弟过来,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跑步声和喘息,在对方气息快要拍到后颈时,陆临歧闪了闪身:
“别离我太近,好热。”
“哦,好。”
陆知夏后退一步,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说:
“要不要去公园,晚上凉快。”
“不想喂蚊子。”
“那我们去江边散步?”
“不想吹风。”
“去小广场?”
“跳舞太吵了。”
陆临歧头也不回,他在陆知夏那边永远不可能在道德层面扯平,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当作精。
“我要去超市,晚上没吃饱。”
“我现在回去给你做饭。”
“我想自己买菜。”
“你知道超市在哪吗?”
陆临歧停下脚步,扭头理直气壮:
“你带我去。”
陆知夏没回应,朝他伸手。
“我不想牵,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