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坤奇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语,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回楼梯口,消失在灯火明亮的一楼。
走廊里只剩下五人。窗外,最后一点血色也被黑夜吞噬。楼下酒馆喧嚣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男女暧昧调情的声音。
五个人,按学校组合两两一屋。雷欧和张宸星一间,阿格尔和利百加一间,以撒独自一人。
而以撒在进屋反手准备关上房门时,听见了利百加和阿格尔的对话。
“谁还记得……”利百加的声音飘进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叹息的语调。
阿格尔疑惑,“什么?”
利百加:“这里曾经是以撒阿特拉哈西斯的家乡。”
短暂的停顿,接着是利百加更低沉清晰的声音,如同宣判:“如今只剩下疾病、暴乱、肮脏、落后……这些腐烂的标签了。”
木门发出沉重的“咔嗒”一声,彻底合拢。
……
地点:古博拉落日酒馆
距离五人离开联邦境内第三日
坤奇打着哈欠下楼,眼袋浮肿,依旧是那副醉生梦死的痞子相。早餐桌上,他照例对任务目标只字不提,只顾埋头对付着一盘油腻的煎蛋和硬面包,仿佛昨天酒馆里的冲突从未发生。
沉默在五人之间蔓延,却不再是前两日的压抑,而是一种紧绷的、即将断裂的张力。雷欧和张宸星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昨晚他们同屋后商量了什么。
不能再等了。拖延意味着被动,意味着被这个油滑的“向导”牵着鼻子走向未知,继而耽误关键时刻导致任务失败。
“坤奇先生,”雷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却掩不住底下的急切,“我们已经在古博拉停留了两天。任务目标究竟是什么?我们需要知道具体行动方案。”
张宸星紧跟着,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张拉开的弓:“对!我们不是来观光的!时间紧迫,必须立刻行动!”
坤奇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用面包擦着盘子里的油渍,含糊地应着:“急什么?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懂吗?”
阿格尔眉头紧锁,利百加则面无表情地啜饮着劣质咖啡。
就在雷欧和张宸星即将爆发,准备威胁坤奇回到联邦必定举报他时……
“抱歉,”以撒的声音平静地插入,他放下几乎没动的咖啡杯,“我的通讯器忘在房间了。很快回来。”他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去取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件,目光甚至没有在坤奇脸上多做停留。
他转身走向楼梯,步伐沉稳。经过坤奇身边时,坤奇似乎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但那眼神深处,一丝极淡的审视一闪而过。以撒仿若未觉。
清晨的二楼走廊依旧昏暗。以撒的脚步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停在了走廊深处。坤奇早晨是从这扇门后出现的。
门是普通的木门,简易锁。
以撒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楼下争执声依旧,无人上楼。他用提前备好的卡住插入门缝,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无声压下。
门开了,没有发出任何多余声响。
房间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与他们的屋子一样简陋,也更混乱。
一张行军床,一条揉成一团的薄毯,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和烟蒂。唯一的桌子上空空如也。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液和隔夜酒精混合的刺鼻气味。
以撒快速冷静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单膝跪下掀开床单,床底空荡荡只有灰尘。
毯子被掀开一角,下面只有硬邦邦的床板。
用卡纸垫在指腹下拉开桌子抽屉,里面只有几根用过的火柴和半包廉价烟卷。
墙壁、天花板、甚至地板接缝处,没有任何暗格或异常的痕迹。整个搜查过程不足三十秒,动作精准高效,没有触碰任何可能留下指纹或移动痕迹的物品,只留下目光的切割。
干净。
空白。
什么也没有。
绝对的、彻底的干净。没有文件,没有地图,没有加密通讯器,没有任务简报,甚至连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废纸都没有。干净得像一个临时过客的窝棚,一个真正的醉鬼的巢穴。
以撒站在房间中央,浓重的霉味和烟酒气包裹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失望或挫败的神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那双青蓝色眼睛里,只有平静的思考。
没有线索,本身就是最重要的线索。
如此重要的任务,坤奇作为唯一的联络人和情报持有者,与他第一次见面后,他只有在这间屋里中可以独处。
一干二净意味着两点:
第一,任务等级极高,保密性严苛到极点。任何物理形式的记录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泄密源,一丁点信息都不能外泄,哪怕是对他们这些名义上的“队友”。这解释了坤奇为何守口如瓶——不是轻视,而是严苛的保密条例。提前告知他们,风险太大。
第二,这种“空白”状态也意味着,坤奇有能力在需要时,即时接收关键情报。他不需要随身携带任何东西,因为他背后必然有一个高效运转的系统,能在他需要行动指令的最后一刻,将信息精准送达。联邦的军队,或者某个隐秘的情报节点,就是他的后盾。时机一到,指令自然会来。
那么,最后一个冰冷的疑问浮出水面:如此高等级、高保密的任务,为什么启用他们五个尚未毕业的军校生。
一个明显的答案浮现在以撒眼前。
此次任务,联邦不敢动用军人。而他们是拥有军人素质,却还未纳入军队编号的可行动的人员。
严查起来,在联邦军队内并没有他们的信息。而他们在联邦最后的公开位置是科研院。
即便失踪,也可以说是训练时直升机坠机导致了五人死亡……
如果是其他人得到这个答案或许会震怒,但这一刻以撒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清醒。
具体是什么任务,让联邦弯弯绕绕,恨不得抹去联邦参与过的全部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