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么,”容觉弯起眼睛,声音客气又礼貌,仿佛刚刚的话全是错觉,“我去告诉师兄。”
月绮是来向沐闻识索要手令的。上百鸣天卫意外被围,其中也不乏她的族人,只有手握苑主令的沐闻识下令,才能名正言顺地支援,否则在学院内,会受到学院规则的限制。
沐闻识也早有预料似的,他说:“把剩下的鸣天卫都带去吧。这一仗在所难免,只有真正打过了,才能让其他几苑安静下来。”
“但是……”不待月绮燃起热血,他又缓缓道,“气势可以大,损失却要尽量压到最小。”
“不止是鸣天苑。”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还正常,最后那句补充,让月绮是真的不能理解了。要求鸣天苑损失小很正常,但是让兽族的损失也压到最小?沐闻识也疯了?
“你中幻术了”月绮谨慎地问道。
沐闻识一顿,淡淡道:“只是没有必要而已。现在的每一分损耗……都不值得。”说到最后,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时空深处,好像已经看到了某个尚未到来的未来,声音低不可闻。
他们说话的功夫,容觉已经端着茶水重新走进来。他的目光落在低声交谈的两人身上,脚步一滞。
随即自然地走到沐闻识身边,挨着他坐下来,头就靠在沐闻识手边。
月绮眼皮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对师兄弟相处,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不自觉的眼神交织,让她再次升起「沐闻识真的不是在给自己养小情人吗」这样的想法。不过此刻她没有心思多想,时间紧迫,拿了沐闻识的手令后,她很快就匆匆离开。
把那一幕抛在了脑后。
也没有注意到沐闻识当时若有所思的眼神。
两年后。
收到容觉受伤的消息时,沐闻识正在回复自极北之地传来的文书。
两年前借「叛乱」的手把青鸾族握在手里之后,他就不动声色地派人往极北之地渗透,借着考察福地的名义让族人在那里安营扎寨,收集情报。
自那以后,那块神秘土地的面纱终于朝他缓缓揭开,也让沐闻识眼前的局面日渐清晰。
笔尖沾了朱砂,在特殊纸张上落下字迹,没写两行,白翳就匆匆走了进来。
他垂着头,低声禀报说,在星域福地最终争抢控制权的时候,容觉受了重伤。
但同时,他也把星域福地顺利抢回了羽族。
沐闻识笔下一顿,殷红的字迹晕染成一团,再难分辨。
半个时辰前,星域福地。
容觉正在笑。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在缓缓汇集的星河之前,他盘腿坐着,身旁凌乱地散落着几截尸体,还有一名尚未彻底断气的水族。
那是不幸和容觉撞在同一个星盘里的水族少主,先前的傲气早已荡然无存,此刻他惊恐的眼神呆滞地睁着,倒映出眼前修罗般可怖的少年模样。
容觉眉眼间也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这让他脸上的笑意看起来越发诡谲。他就那么坐着,以手支颐,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轻轻开口说:“真是没用啊,你们这些废物。”
“即使我连天赋力量也没用,你们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这种程度的伤……师兄会来看我么?”他像是在聊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师兄独处过了……为什么呢?”
明明师兄看他的眼神并没有变化,明明他一切都做到了完美无缺,不敢露出丝毫本性。
但是两年来,始终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拦在他们中间,不复当初的亲密无间。
师兄会笑着夸奖他,却很少再亲手为他束发;师兄会耐心地教导他,却很少再温柔地执起他的手。他对他的态度似乎并未改变,却又残忍地割去了那些亲昵的部分,竖起无形的界限。
“师兄……”容觉咬着手指,尝到一点苦涩的血腥味。有一个瞬间他想,师兄的血的味道,会是什么样的呢?
星河几乎要彻底形成,隐隐可以看见清澈的水波微微荡漾。河水倒映出白衣人的面容,在彻底长开之后,那原本属于少年人的清纯中又多了三分艳色,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容觉无动于衷地注视着星河里自己的脸,半晌恹恹地站起身,对地上的水族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让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真是对不住……不过我真是失望,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让你积攒力量,你却只是为了假死,而不是杀死我。”
一滴血自容觉手腕滑落,滑进水族微张的唇舌间。霎时间,那具躯体的所有残余生机都消散殆尽,化为飞灰。
作者有话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