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档子事,燕冬哪有心情再出去撒野,便说:“我才然让人数了数,猎得差不多了,总归只是小物件,今年又不用打老虎,就不去了吧。”
燕颂明白燕冬心里在想什么,便说:“御医都说了没有伤及要紧处,你且等会儿,等人醒了,自去同他说说话、撒撒火就好了。”
“好。”燕冬抬头看着燕颂,“那我们现下在周围走走好不好?今儿天气尚可,出去吹吹风。”
燕颂自然依燕冬,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起身,自己跟着起身,两人一道出了帐子。
燕冬有个“毛病”,他很喜欢和燕颂亲近。从前他们只是兄弟的时候,他还能克制些,只是永远和燕颂离得最近、寻摸机会往燕颂身上凑而已,如今他们关系又有变化,他就全然不知何谓克制了,挨着胳膊没走两步,就伸手去握住了燕颂的手。
肉贴着肉,方才踏实。
指环挨着指环,清凉凉的,燕颂反手握住燕冬的手,拉着他择了条小路,悠闲地顺着往前走。
正是木芙蓉盛开的时候,傍晚前后的橙阳当空一照,雪白的、淡红的,一簇簇一团团的都好似有朦胧幻变之美。燕冬走路不老实,时不时就要蹦蹦跳跳,这会儿正从一簇雪白下头虚虚地蹭过去,那一瞬间像是提前戴上了冬日的风帽似的,只露出小半张白俏的小脸,若隐若现。
察觉那目光,燕冬从花瓣旁扭过脸来,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在偷看我吗?”
“我正大光明。”燕颂反驳。
“好吧。”前面有个小坡子,燕冬拽着燕颂上去,又一道蹦跶下去,顺着山路跑起来。
他小时候就这样,总喜欢蹦蹦跳跳,偏不满足自娱自乐,总喜欢拉着燕颂的手,拽着哥哥一起跑一起跳,偶尔蹦跶得太厉害了就要摔跤。
这孩子说来也奇怪,平日磕了碰了并不哭,乖乖爬起来就是了,好几次被燕纵那小泼猴带着玩的时候摔了绊了,还会凑到二哥怀里安慰二哥别自责。偏偏到了燕颂跟前就不同,莫说摔疼了,就是摔了个屁股蹲都要瘪嘴抹眼泪,非得燕颂过来抱他哄他才能好。
前面有小泉,不过两丈宽,燕冬在岸边停步,故意躲了跺脚,为难人,“我走路不老实,万一踩着水、沾湿鞋了怎么办?”
“小王八蛋,”燕颂笑着说,“上来。”
燕冬嘿嘿一笑,凑到燕颂身后,原地一个蹦跶熟练地上了他的背,说:“驾驾驾!”
燕颂捞着两条王八腿儿,沉稳地踩着石头墩子过去,说:“骑马呢?”
“谁骑你了?”燕冬捏捏燕颂的后颈,笑着说,“我都没上你的肩,不算骑!”
燕颂停步,说:“那上来。”
他好歹那么大个人了,还是很有分量的,燕冬当即摇头,说:“不要!”
燕颂也不强求,继续背着人往对面去。踩了几个墩子到了对面,燕冬没说要下来,燕颂自然也不会主动把人扔在地上,背着他继续往前面走。
风轻轻地吹着,有些凉,但他们胸膛贴着后背,挨得紧紧的,一点不冷。燕冬趴在燕颂肩上,偏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燕颂的侧脸,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脸,说:“真想死在哥哥身上。”
他偶尔就会这样。
没由来地说一些话,听着不吉利,但他不避讳,说得格外认真,语气认真,目光也认真,所以落在听话的人耳朵里,便只会觉得他是痴了。
燕颂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去,说:“那当然好。我们抱紧些,骨肉化了都黏在一块儿,分不清谁是谁。”
“好高兴啊……”燕冬搂紧燕颂的脖子,心想几十年哪里够呢,忍不住说,“世上真有仙丹吗?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燕冬是个又聪明又傻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燕颂闻言立马警惕起来,警告说:“可不要想这个,更不要乱吃东西。”
他语气沉可,燕冬吓得缩了缩脖子,抠着燕颂肩膀上的布料小声说:“我就问问。”
燕颂掂了掂背上的人,停步,微微偏头,语气又温和了下来,“委屈了?”
燕冬摇头,“我只是问问,不会乱吃东西的,哥哥不要操心。”
燕颂松了口气,“乖。”
燕冬抿唇莞尔,趁机亲亲燕颂的脸颊,“累了吧?放我下来,我自个儿走。”
燕颂没立刻放,背着他又走了一截,燕冬实在趴不住了,伸胳膊蹬腿儿从他背上跳下来,又拉着他,挨肩膀挤胳膊地一道走了。
两人散了一圈,回到营帐坐了会儿,外头就有人来传鱼照影醒了。燕冬当即从靠背上起来,过去探望了。
进帐子一瞧,霞晖正在服侍鱼照影用药汤,侯翼抱臂杵在一旁看着,燕冬走到侯翼身旁,鱼照影便抬起头来朝他笑笑,有点讨好的意思。
“懒得说你。”燕冬冷酷地说。
“说我吧,”鱼照影哄他,“不说我我还不得劲儿呢。”
燕冬不上当,说:“让你得劲儿了,我就不得劲儿了。”
鱼照影失笑,颇可怜地说:“今晚的宴席,我是蹭不上了,喝点药汤米汤的暖暖肚子算了。”
他自顾自地装可怜,燕冬自顾自地装冷漠,还是常青青眼神来回,笑着替自家公子说软话,“哪能呢?公子都问过御医了,让膳帐里给您单独炖盅膳汤、做几样能吃的,虽说比不得大家吃的锅子香,但您如今得忌口,只能委屈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