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三月了,火炉子倒是用不上。”燕冬笑了笑,煞有介事地说,“关上窗,没了冷风,我好多了。和大人,请坐吧。”
和渡“诶”了一声,转身又回去坐下了。
“从前四殿下还是我长兄的时候,他并不乐见此事。”燕冬眨了眨眼,若有其事地说,“连带着家里的其他人也不看好。”
“这是为何?”和渡想了想,“是殿下希望小公子先专心学业吗?”
燕冬摇头,“所以我很纳闷呀。和大人,你也是当哥哥的,如若令妹突然有了想嫁的心上人,你会不同意吗?”
“做哥哥的自然是希望妹妹幸福,她能遇到良人,下官自然高兴,可也会担心她遇人不淑。”和渡看着燕冬,“殿下从前不看好此事,或许也是担心小公子情窦初开,遭人哄骗,错付真心。”
兄长有这样的担忧是情理之中,可燕冬不禁又想起燕颂的那记目光——那日在审刑院,燕颂审问他是否又梦到不三不四的人,是否相中了谁的那记目光。
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目光和语气,那会儿的燕冬打了个寒颤,直觉所谓的平静等同于危险,可那会儿他读不懂,此时仍然不明白。
燕颂那样,到底是出于对弟弟的担心和掌控,还是其实也有一分嫉妒呢?
唉,燕冬揉了揉脸,没道理地恨道:可恶的燕颂!
若是燕颂没有这般老成持重、难以看破就好了!
若是他真是燕颂嘴里的小狐狸,成了精能读懂人心就好了!
算了!
燕小公子自顾自地原谅了燕颂和自己,茶烟升腾,他提壶倒茶,行云流水,说:“这个喝着和新鲜冲开的咸樱桃茶略有不同,尝尝。”
“多谢小公子。”和渡捧茶,待稍凉了两分便小口一抿,燕冬瞧着他,他热了脸,小声说,“入口咸香清甜,下肚再回味,便是悠长的茶香了。”
燕冬颔首,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小公子。”
是当午的声音,燕冬说:“怎么?”
“六殿下找您。”当午说。
六皇子是燕冬看着长大的,两人自小就亲,燕冬在家里是个弟弟,到了六皇子跟前就很喜欢充当哥哥,六皇子也很信任他。
燕冬闻言让和渡继续作画,起身出去了。
“小六在哪儿?”他问。
“在楼下斗室。”当午说。
燕冬点头,转身下楼,当午偏头看了眼闭上的房门,跟了上去,在一楼楼梯口停步,没有跟着燕冬进去。
所谓斗室,室内狭小,桌椅榻具而已,室内幽幽两盏灯,殿下站在桌前作画,身形比六殿下又长又高。
燕冬愣了愣。
他这是被唬了?
“哟。”燕冬倚在门框上,一挑眉,“小六,半天不到就蹿个儿了,都和你四哥一样高大啦?”
“小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过来,关门。”
好强势的小六,燕冬不敢反抗,关门走到桌边,瞧了眼桌上的话,清泉石径,梨花青山,是方才路上能看见的景色,可不如他所见的清新明媚,云烟缭绕,灰蒙蒙的。
所谓练笔练心,见字如人,燕颂此时的心情可见一斑。
燕冬抿了抿唇,没了说笑逗弄问罪的心思,伸手抱住燕颂的胳膊,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燕颂闻言停笔,抽离出来如局外人一般再看自己的画,暗气甚重。他微微蹙眉,偏头看向燕冬,对方眉心皱着,很忧心地盯着他。
“……无妨。”燕颂收回目光,淡声说,“方才来的路上遇见几个小孩子,哭冽冽的,吵得我头疼。”
燕冬闻言笑了笑,让燕颂坐下,走到椅背后伸手帮他揉按,说:“我小时候也常哭。”
燕冬是个鼻涕虫,岂止是常哭,简直是爱哭。燕颂笑了笑,说:“他们又不是你,且你哭起来不吵闹,很叫人怜爱。”
“嘿嘿。”见没出什么大事,燕冬放心了,又有心思问罪了,“你做什么假扮小六骗我下来?当午这个叛徒,看我不收拾他!”
“当午本就是我放在你身边的钉子,保护你,替我盯着你,谈不上背叛。”燕颂说。
“行,那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说他,说你。”燕冬用指头戳了下燕颂的肩膀,审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燕颂装傻,“什么问题?”
“你为何假扮小六骗我下来!”燕冬说。
“没有假扮,小六的确在找你,我们一道过来的,只是他中途听说那边有跑马赛,就先过去凑凑热闹,晚些时候再来找你。”燕颂说。
太淡然了,完全听不出撒谎的意思,燕冬狐疑地说:“是吗?”
燕颂好似纳闷,“我为何要骗你?”
燕冬盯着燕颂,抿了抿嘴巴,说:“那先前当午为何通传是小六找我?”
“难不成说我找你?”燕颂顿了顿,淡声说,“你这是将和渡当成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