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随。”◎
“大哥,你还记得吗?”燕冬趴在长案上,枕着双臂,偏着脑袋,目光尽头是燕颂沉静温和的侧脸,“小时候你每次作画,我都会这样趴在旁边看。”
“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流口水。”燕颂说。
“谁流口水了!”和从前不一样了,燕冬现下开始在意自己的气质形象了,立马反驳说,“没有证据就不要污蔑我。”
燕颂气定神闲地说:“谁说没有证据?”
这能有什么证据?燕冬不上钩,狐疑地瞅着燕颂,率先说:“你别想让春春他们来作证,他们是你的人,和你是‘一丘之貉’,说的话不能算数。”
“不提人证,也有你小时候的人像画为物证。”燕颂说,“我比照着当时的你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放在衙门那就是文书记录。”
燕冬震惊地说:“你怎么偷偷画我流口水的样子啊!”
“这么激动做什么?”燕颂揶揄,“你不是坚定地声称自己不会流口水吗?”
“我流不流口水和你偷偷记录我流口水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燕冬拧着眉头,拿起一旁的毛笔横在燕颂颈间,气势汹汹地责问,“说,你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燕颂想,大抵就是随心所欲。
燕颂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幼弟,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可爱,所以总是喜欢注视、观察,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养成了一种扎在骨子里的自然而然。
记录伴随着注视和观察,譬如一篇写给幼弟的启蒙字帖、一幅幼弟成长过程中十分寻常的那一瞬间——惯常用画作或是木雕来呈现、一封洋洋洒洒十数张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描写幼弟日常的家书……太多太多,自燕冬降生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且尤为紧要。
“我能做什么坏事啊?”燕颂偏头看着着装模作样的燕冬,温声说,“哥哥喜欢你,觉得你可爱,所以把你画下来,哪里不对吗?”
燕冬拿笔的手抖了抖,心说:这是干嘛呀!为什么老是无意诱|惑我!我根本无法抵抗啊!
“哟,”燕颂笑起来,“怎么还脸红了?我们冬冬何时学会自谦了?”
燕冬收回手,撇开脸,哼哼唧唧地说:“谁脸红了!是有人在嘀咕我!别让我逮住,我不会放过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燕颂轻笑,笑得太好听了,燕冬觉得这个人忒坏,一颦一笑尽顾着勾人,怎么不学点好啊!他像个严厉的家长,勒令道:“不许笑。”
燕颂早已没了心思作画,故意招逗燕冬,“凭什么?”
“凭什么?凭……凭!”燕冬说不出来,愤愤地扑在案上,把头埋进去,不搭理人了。过了一瞬,他伸出右手,在两人中间划了条线,燕河燕界,互不进犯!
他以退为进,岂料燕颂不仅不示弱,竟笑得更欢了。
“你——”燕冬气咻咻地抬头,霎时被燕颂掐住脸腮,那坏人倾身凑上来,一张彩霞月光织就的皮囊,一双神光勾魂的眼睛,笑盈盈地瞧着他、哄着他、折磨着他。
“哥哥不是有意的,”燕颂轻轻晃了下燕冬的脸,哄着说,“不是嘲笑你,是高兴。”
燕冬迟钝地回过神来,小声给燕颂扣帽子,“你的高兴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这个人笑得如此漂亮愉悦,根本不明白他心中的煎熬和渴望,燕冬瞧着燕颂,像是在看一个无辜的罪犯。但是不妨事,他大度地想,燕颂害得他少男心动,不是燕颂的错,燕颂不能莫名其妙地倾心于他,也不是燕颂的错,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桃花劫吧!
常春春端着托盘走到楼梯口,听着兄弟俩的对话踌躇不前,好在燕颂敏锐地察觉了他的靠近,说:“进来吧。”
燕颂松开了燕冬的脸,见燕冬搓着脸嘟嘟囔囔,又不禁笑了笑。
“梅花三件儿,”常春春端着托盘半跪下去,一边摆放一边说,“第一香,暗香汤,梅花酥。”
梅枝香炉小巧清雅,燕冬拂手嗅了两下,“不错,清幽之香,不厚不腻,暗香汤……”他拨开白瓷瓶盖,闻了闻,“是酒,一闻,骨头都酥啦!”
燕颂揶揄道:“去哪儿学的老酒鬼论调?”
燕冬哼了哼,提筷子夹了一只梅花酥,白里透红,尤为精致小巧。
“我一口一个!”燕冬投喂自己,酥皮脆,馅料足,是梅花牛乳味儿的。他“嗯嗯”点头,表示不错不错。
常春春笑了笑,折身去楼梯口接过亲卫递来的另一张托盘,送到窗前的梳妆台上,说:“近来园子里有添妆的雅趣,用的都是时兴的上好的胭脂,男女都能用,据说近来风靡的火焰妆、红梅妆等等都是用的这几款,方才掌事送来我就没拒绝,小公子若是坐不住,可以拿着玩玩儿。哦,还有这个——”
常春春转身拍拍手,楼梯底下的亲卫放了行,三只小白狐狸依次蹿上来。
燕冬好似生来就招这些小东西的待见,遇见的小狗再冷漠也要在他怀里嗷嗷叫,五皇子府上的猫平日多像个大爷、见了他也不肯撒腿,就连宫里的鹦鹉老远瞅见他都要扯着嗓子喊一句“燕小公子天下第一”,瞬间马屁成了精。
这会儿也一样,有只都躺他怀里去了,呜呜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