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着实用了些功夫,徐雪尽径直口吐恶语,说他是不是要谋杀亲夫,回头倒是把甄云濯骂得越发精神。
又哭又喊的,哪有昔日半点端着的模样。
“今日露白给了我张纸,上头是秦隋交给丞相的名单,我看了看,也不全是些废物。非常谋划该用非常手段,你不若试试将有些人划掉,以此威胁,为你所用。你觉得如何?”徐雪尽搬了个小凳子坐着,一道屏风相隔的浴池里,甄云濯声音沉闷。
“我叫你同我说话,你就同我说这个?”听起来快气死了。
徐雪尽丈二和尚般:“啊?那我与你说什么?这事本来是正事嘛,那不是我俩榻上厮混给耽搁了吗?”
甄云濯在里头绝望地闭了眼:“容与,你就不能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第一回帮你的时候与你说正事,你怎么骂我的?”
“。。。。。。”徐雪尽很快想起来,他骂甄云濯好烦,烦得他快要哭了,“那、那你也得教教我。我说不来,要不然我还是进来帮你吧?”
“别动!”甄云濯吐口气,有些认命一般,“你、你就外头陪着我就行。”若不是怕把他吓坏了,早就。。。。。。
呵斥声叫徐雪尽又坐回小板凳,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脸有些热:“怀霈哥哥。”
男人眼睛眯起来,流动晃荡的水声都停了,他气息急促起来,声音喑哑:“容与,乖,再叫。”
变态。
徐雪尽心里吐槽,却还是乖乖开口:“怀霈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出来一阵低吼,徐雪尽听得浑身发烫,如坐针毡,却仍然没有起身。
“你好了没有啊?”
徐雪尽埋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再听。
“徐亭贞与伯爵府的婚事办完了,聘礼礼单中规中矩,但有一件中药药材是万金之数。”甄云濯轻拍着他的后背,“你知道陛下为什么非要给贵君建佛寺吗?”
徐雪尽昏昏欲睡:“啊,那自然是极爱贵君了。”他打个哈欠,眼睛忽然睁大,抬头时甄云濯人间富贵花的脸近在眼前,徐雪尽下意识吞咽,“等等,余贵君信佛?不对不对,建佛寺是为了给贵君祈福。。。。。。可是为什么要祈福?”
只能是这位贵君有恳求于佛祖之事,寻常人求富贵无极,余贤已然在天子身侧。
“余贵君身子不好人尽皆知,莫不是病得很严重?”徐雪尽犹疑道,“且是、是药石无医那种?”
甄云濯点头:“是,余贵君有寒症在身,宫里调养五年仍旧不好,陛下也是。。。。。。也是。。。。。。”他说着说着沉默下来。
贵君去年寒症发的那日,是秋猎,皇帝自骑营策马回宫,他们为护皇帝周全跟着跑了一路。甄云濯还记得那日余贤的宫门打开,皇帝还着一身猎服,精疲力尽地出来,他站在阶梯上看下头跪着的所有人,面无表情。
甄云濯站在他身侧,听到他喃喃一句:“天下臣民信朕,朕该去信谁?”
“他是个好夫君,却不是个好皇帝。”徐雪尽怅然,“也许夜深人静处,陛下会恨这个人世间。”
有人坐在穹宇之上,却步步踏空。
“世间人各有各的难处。”甄云濯绕着他的头发把玩,“贵君的病症要几味难寻的药材才能熬过冬日,其中有一味金日草,便是梁弄也找不到。而据我所知,今年已经开始入冬,金日草却还没能寻到。”
徐雪尽眉头一皱:“徐府给伯爵府的嫁妆?”
“是。”
“裕华伯爵府有人需要这味草药?”徐雪尽坐起来,半个身子撑在甄云濯胸口,“余贵君需要金日草不说人尽皆知,徐敬和伯爵府岂有不明之理?”
“伯爵府无人需要金日草,但他们需要金日草敬献给皇帝。”甄云濯扯被子盖住他的肩膀,目露些微无奈,“你知道余承侯府是如何复宠的吗?正是三年前侯爷也寻着一株金日草送给陛下的缘故。裕华伯爵府文不成武不就,早已式微,讨好贵君就是讨好陛下,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明白。”
徐雪尽摇头:“不对,徐敬若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自己送上去,反而为了儿子娶妻高门而做聘礼。”
“缘由正是在此处。”甄云濯说道,“金日草不是徐敬自己找来的,而是他背后的人需要裕华伯爵府去争这份恩宠。”
徐雪尽语塞,陷入片刻沉思:“我想不出伯爵府有什么值得拉拢之处?他们。。。。。。”突然灵光一至,“等等,若只看朝野,丞相势力大的多,文武百官就算不听丞相号令,也会给几分薄面,谁会在乎东厂?颂莲想在朝内培植自己的人手犹如登天,与其盯着旧人,不如自己带人上去。科举出来的学子太过稚嫩,伯爵府这种原本就根深树大的世家更为便利,徐敬果然是投靠了阉党。”
他从前对徐敬到底为什么要十万两白银这件事实则不大在意,何文秉既然插了手,真相迟早大白于天下,但徐雪尽此刻却是终于摸着了门路。
“我所料没错的话,渝州洪灾徐敬挪了赈灾银两,以我这位父亲大人的胆子是万万不可能贪渎十万之数。但他好巧不巧,被东厂的人抓住了,身家性命都被捏在手里,这时徐敬才发现,自己贪的小财变成了巨大的窟窿。东厂此时再大方出手保下徐敬,只要他将十万两献上。”
“徐敬填补不了这场祸事,左右为难,恰逢定南王府要寻一门阴亲,而我又是将死之身。。。。。。他从动贪念开始就入了局,甚至嫡长子的婚事都被左右。为伯爵府上位,贵君今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株金日草的。”
甄云濯笑着看他:“是,如果是容与,会怎么用这株金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