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走吧。”
手指渐渐冷了下来,岑璠收起泪光,同他离去。
元衡时不时看她,道:“晋阳有王氏,留他们二人在晋阳并不妥,送去平城才是最妥善的安排。”
岑璠淡淡道:“知道。”
她并未说什么,踢了马肚,似不想与他并行。
元衡便主动跟上她,“孤会陪着你,你若想出去,此地不远有个温泉,孤可以带你来此住几日。”
“随殿下安排。”
*
过往便如落叶,枯败之后,便很快腐烂入泥。
崔家的事过后,元衡暗中派人给洛阳城外崔氏敛尸,葬于邙山,虽是无碑无墓,终归不再是曝尸荒郊之外。
朝中上上下下清洗一番,崔氏一族扶持的党羽,陆续被罢官,还有几个莫名死在家中的。
这几日晋阳之中,倒是有几个官员调去洛阳。
不过这么做,朝野上下并非全然太平,便是洛阳城外都出现过几次乱子。
最轰动的一次,竟然是有人惊了户部侍郎的车驾,险些人仰马翻,呜呼哀哉。
皇帝大怒,派人彻查崔纪推举上来的百名官员,可到底也是忌惮崔氏百年世家,只将崔纪一脉赶尽杀绝,并未追究崔氏其他支脉。
只是这样一来,世家终归是缺失了一块儿,其余几家也惶恐不安。
世家失势,不过终有人获利。
那千里迢迢跑来求庇护的萧昀,于崔氏一案有功,赐予三品散骑常侍,虽是个闲散官,并无实权,可到底有了身份地位。
这三品的散官,威风凛凛在大殿上求娶公主。
朝中不少人骂其痴心妄想,厚颜无耻。
可那龙椅上的皇帝却答应了。
郑峋在朝堂之上,虽是嗤之以鼻,可到底也知道皇帝为何要嫁公主。
这些年南边想要拉拢北地世家,皇帝看在眼里,这些年那萧氏也几次三番暗中派人来试探他郑氏,若不是他勒令族人禁止与南边往来,恐怕被打压的也不是崔家。
而此番皇帝封赏萧昀也不过是想做给南边看。
如今南梁那位皇帝国祚不过三年,便将朝野上下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先前齐国的官员该杀的杀,该逃的逃,还有些在朝堂惶惶不能终日。
此番北地肯将公主嫁予萧晗,必有更多齐国余党前来投诚,南梁与前朝关系紧密,长此以往便可动摇根基。
不过皇室适龄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个。
这五公主和晋王同为先后所出,而先后在诞下五公主后便幽居冷宫……
比起晋王,五公主只更为帝王不喜,趁此机会嫁出去,再合适不过。
皇帝能这么爽快答应这萧昀,此也为缘由之一。
只是要委屈这五公主,本就自卑懦弱,要嫁的毕竟是敌国之子,怕是这辈子再难在宗室面前抬头……。
晋王向来宠爱公主,必是不愿。
想到此处,郑峋下朝后,当即给晋阳去信。
*
自送走那两人后,元衡再也没将岑璠禁在院子,虽是身边加派不少人,可她到底是能在王府随意走动,偶尔还能在晋阳城内走动。
岑璠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就连房事,他也不再热衷强迫,只偶尔来了兴致在榻上折腾她一两次。
崔氏一案了善后,元衡带她说了那处温泉。
比起她在郑氏别院泡过的那处,水温更热些,雾气弥漫,一点感觉不到寒凉。
泉水自假山的沟壑滑入池中,潺潺水声回荡,空灵清冷。
她用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抬头看向天空。
不似那日雨后夜空晴朗,繁星点点。
云如细织,月影朦胧,看不见天河,更显寂寥。
她一个人看得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赤脚步声。
那人似将衣裳脱下,搭在一旁,随后脚步声渐近,岑璠不自觉让开些位置。
一阵水声哗然,她身旁溅起点水花,打湿了雪白的鹅颈,散落在肩旁的几缕发丝在水中漂浮。
他就在旁边,岑璠却一直仰望,只在水珠溅在眼上时轻轻眯了一下脸。
“在看什么?”他沉声问道。
岑璠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他问的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