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惊叹过后,面对着一屋子其貌不扬的书籍,小黑沉重地伸出黑爪拍了拍楚念声的肩,躺回她的识海中平静去了。
而楚念声沉默了许久,转身走出屋子,敲响了裴褚崖的门。
“你问来处?”她的师尊似乎刚刚躺下又起身,斜倚着门听她说出来意,眼中泛着几分倦色。
“有些是别的宗门求本尊帮忙的谢礼,也有偶然拾得顺手拿回来的,嗯似乎还有些是妖修随身带着又丢在这儿的,时日太久,记不清了。”
无比随意的答案,比他当初说起那张雪狼皮时还要漫不经心。
还有那句妖修丢在这儿楚念声默了默,直觉想这话最好还是不要细问了。
“这些书都可以看吗?”楚念声自然没办法像裴褚崖一样漫不经心,再度确认了一遍。
这下,裴褚崖连眼也懒得抬,隐隐不耐地摆了摆手:“你若实在不想看,烧了也行。”
说着,楚念声眼前的门陡然关上,徒留她一个人,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双掌猛地一拍
她就说自家师尊果然非同寻常!
迟珣驱散最后一点煞气,躬身,轻轻碰了下她的头。
“扑通”一声,一团黑色的影子已经先她一步跳进了泉水中。
盯着惬意漂浮的黑狐,楚念声忍了忍,质疑道:“你不是说不是嗟来之食?”
这些日子,它可没少在她耳边叨叨。
小黑用尾巴卷起灵泉往身上浇着,舒服地喟叹一声:“本大仙也说过,白给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楚念声鄙夷地看了它眼,不甘示弱地跳了进去,迟热的泉水漫过身体,不待她运气,内丹便已贪婪地吐纳起了精纯灵气,连耳尖绒毛都沁出珍珠似的光泽。
她不再分心,索性沉进泉底,闭眼将灵力一点点汇入丹田,这些时日吸收的灵气自然而然地顺着内息流转了起来,愈发明亮的灵纹自她爪尖蔓开,宛如水中蓬勃燃起的一簇火苗。
祭殿内来客云集,多是各门各派有名望的一辈,裴褚崖踏入殿门后,香烛青烟忽地一颤,原本还零零碎碎的交谈之声忽然便停了下来。
牌位悬在祭鼎之上,灰烟袅袅中,玄明道祖之位几个字周正庄严,烫金点漆,映得满堂缟素愈显冷寂,素色人潮拥在两侧,纷纷闻声回首。
为首一人,相貌不过而立之年,鹤羽为衫雪翎做袖,疏眉朗目,在一众仙风道骨的修者中,独有一番卓绝清世的风姿。
出云宗宗主,乌鹤。
“师尊。”一宴罢,已是日落之时。
就如裴褚崖所言,其他宗派所来之人皆是掌门或长老直系一脉,乌鹤作为东道主,自是少不了觥筹往来,待将人都送走,他也有些醉了。
“迟珣。”瀑布边的山崖之上,二人临风而立。
将山下之景尽收眼底,自始至终没有过交谈的两人,在楚念声回答后,左侧衣袂飘然,长袍云袖的男子神色微微一变。
轻声重复了一遍楚念声二字,乌鹤缓缓转头,带着探寻和求证的视线看向了身旁之人。
金辉洒落在他的侧脸,让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容愈发耀眼,一如许多年前,他在众人面前清傲一笑,决然转身时的样子。
楚太过巧合的字,也让他时隔多年,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许久未曾提起过的名字。
“见”
“傅宗主。”裴褚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乌鹤如梦初醒般地止住了话头。
话已停下,便再无后文。
沉默片刻后,乌鹤再度看向山下的二人,目光落在似乎已然与迟珣相谈甚欢的楚念声身上,缓缓皱起了眉。
犹豫一瞬,他声音微沉道:“狐族生性薄凉,你在她身上倾注了这些心思,日后,难保她会如何。”
“那又如何。”
望着那对同着白衣,相对而立的少年少女,裴褚崖眸色微深,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淡然无谓的笑:“日后怎样是日后的事,况且,即便她当真别有用心,又有何碍?”
“左不过是只妖狐,也值得宗主这般提防?”
“长清。”乌鹤不轻不重地唤了声,“我知道以你的修为早已不惧任何人,但万事总是小心为上。”
“有同我费口舌的功夫,宗主不若去提点提点你的爱徒。”裴褚崖似笑非笑地朝着迟珣的位置扬了扬头,“出云宗最受青睐的宗主人选,若是被扰了道心可就不好了。”
洞虚期的弟子,在出云宗虽说不占多数,但只是化开续脉丹药性,也不至于让乌鹤动用他这最器重的徒儿。
乌鹤自然听出了裴褚崖的言外之意,也明白自己确实行之过甚了些,但特意选了迟珣,本也有旁的意思。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对裴褚崖表明的,即便或许根本瞒不过他。
面上神色不改,乌鹤缓缓摇头:“迟珣一向沉稳,若是旁人,察觉到楚念声的身份,或许会闹出乱子。”
裴褚崖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楚念声接过迟珣手中的丹药服下后,喉中溢出一声低笑,随即转身而去:“那便当是我白操心了吧。”
乌鹤仍要说些什么,刚一回首,却见裴褚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山顶。
他微怔,缓缓叹出口气:“我倒希望,是我白操心了。”
“师尊。”被唤到的雪衣少年扶住了险些自阶上摔下的乌鹤,“您先回房休息,余下的事弟子来就好。”
乌鹤揉了揉额心,待勉强恢复了几分清明后,问道:“今日的酒是你裴师叔酿的?”
“是,师尊是想说,长清师叔很喜欢?”迟珣一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