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箭破空的锐响刺破暮色,沈云岫几乎是凭着本能拽住许怀夕往板车后扑去。
箭矢擦着许怀夕的鬓角钉在陈宅门板上,箭羽还在嗡嗡震颤。
箭头淬的黑汁顺着木纹晕开,像极了刘婆此刻脖颈上绽开的血花。
“趴下!”沈云岫将许怀夕按在板车底下,空竹筐滚落一地。
他反手摸出藏在车辕里的短弩,却见巷口两个卖糖画的老汉已经不见踪影,唯有老槐树的影子在风中扭曲,像蛰伏的鬼魅。
许怀夕从车底探出头时,刘婆已经没了气息。
那支箭精准地穿透她的咽喉,拐杖落在脚边,冷光渐沉的暮色,有些诡异地让人心慌。
“别碰她。”沈云岫按住的许怀夕,指尖在她手背上捏出红痕,“箭上有毒。”
他瞥向那扇虚掩的正屋门,烛火不知何时灭了,黑洞洞的像只沉默的嘴,“屋里的人跑了。”
许怀夕盯着刘婆圆睁的眼睛,方才那番话还在耳畔回响。
左腰的红痣、破庙的血、三天大的婴孩……
在三十年前那个时空,与她相似的人太多,甚至都是宁王当初找来的替身。
如今想来,那孩子如果还活着,现在也二十出头了。
“她提到了宁王。”
沈云岫的声音压得极低,弩箭始终对着正屋方向,“当年破庙接生的事,宁王为何要赶尽杀绝?”
许怀夕攥紧袖中的短刀,刀柄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
“先搜院子。”她哑着嗓子道,目光扫过晾在皂角树上的草药。
苏木和当归还在滴水,显然是刚挂上去的,绝非陈大夫平日所用。
她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指尖沾了点黏腻的汁液,凑近鼻尖轻嗅——是曼陀罗,混在寻常草药里不易察觉,却能让人神思昏沉。
沈云岫已经踹开了正屋门,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的药碾子还在转,药钵里的粉末散着苦香,墙角的床榻铺着崭新的锦褥,显然陈大夫早有准备,只等他们踏入陷阱。
“看这个。”沈云岫从书案下摸出个炭盆,里面堆着未烧尽的纸屑。
他用刀尖挑起一片残角,上面隐约能辨认出“西北”“大祭司”几个字,墨迹还未干透。
许怀夕的心猛地一跳。
大祭司说的是雷公山的大祭司,还是…
若是雷公山的,那她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前太子意外身亡时,曾有流言说他暗中勾结西境势力,难不成替身的事还牵扯着前朝旧案?
“还有这个。”沈云岫又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件婴儿的襁褓,布料上绣着半朵乌云花。
许怀夕觉得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许怀夕指尖抚过那朵乌云花,指腹触到细密的针脚。
突然,院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亥时到了。
沈云岫看了眼天色,将残纸和襁褓塞进怀里:“此地不宜久留,先回许家。”
板车再次碾过青石板路时,许怀夕回头望了眼陈宅。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门檐上那只虎头铃,锈迹在月色里像凝固的血。
她忽然想起刘婆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更像是解脱。
?
许家正厅的烛火燃到了下半夜,灯花噼啪爆开,映得许铮紧锁的眉头忽明忽暗。
他听完沈云岫的叙述,手指在案几上重重一叩:“宁王当年确实在云州待过一年多,回来后还多了个侧妃。”
“侧妃的来历呢?”许怀夕追问,当年很多事都还没有查明真相,她在三十年那个时空也只待了十年。
“宁王侧妃从未出现在外面,我们也不曾得知她是何种情况。”许怀安回忆着,“当年宁王的事多番蹊跷,爹与你带着宁王尸体去京城,不曾想这家伙竟然还有多重替身。”
“大哥还记得母亲当年的女医官吗?”她抬头看向许怀安,“姓季,据说来自江南。”
许铮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是说季嬷嬷?她不是在母亲去世后就回乡了吗?”
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惶,“等等,前太子太傅季明远,也姓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