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岫指尖捻着那只空锦盒的边缘,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眼睫上,投下一片浅影。
“贪念最是好利用,”他缓缓道,“只是没想到她动作这样急,连燕窝都没顾上多劝你喝两口。”
许怀夕从榻上坐起身,方才的倦怠一扫而空,眼下的青影在日光里显露出几分刻意为之的痕迹。
“她若真是来送燕窝的,就该盯着我喝完才对。”
她指尖在榻边敲了敲,“那碗燕窝里掺了安神的药,比昨夜话梅里的剂量重些,大约是想让我睡沉些,方便她动手。”
“可要告诉许将军他们,把许念昭……”
“不必。”许怀夕摇头,目光转向沈云岫,“你盯梢时,除了那座私宅,还现别的异样吗?”
沈云岫走到她身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那处私宅的方位图。我跟着黑衣人到巷口时,看见他进去前对门檐上的铜铃叩了三下,节奏很特别——短、长、短。”
他边说边用指尖在桌上敲出相应的声响,“而且那片宅子看着破败,墙根却新抹了石灰,墙角的狗洞也被人用青石堵死了,不像是寻常无人居住的样子。”
许怀夕接过图纸,指尖划过标注着“西市尾巷”的位置。
岭南的西市多是药铺和香料铺,尾巷却挨着废弃的码头,平日里少有人去。
“四皇子藏在那种地方,倒是比住在官驿里安全。”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沈云岫,“你说那黑衣人进去后,过了多久出来的?”
“约莫一炷香。”沈云岫回忆着,“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油纸包,看形状像是……卷轴?”
“卷轴……”许怀夕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看来这位四皇子不止想要巫祝令,还在查别的东西。”
她将图纸折好塞进袖中,“你去前院陪大哥看军图时,留意他有没有收到来自西市的消息。我记得大哥的亲兵里,有个叫赵三的是西市人,若是四皇子想动军中的人,说不定会从他下手。”
沈云岫点头应下,刚走到门口,又被许怀夕叫住。
“小心些,”她望着他的背影,声音轻了些,“四皇子身边未必只有那一个黑衣人。”
辰时过半,前院的书房里果然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许将军正将一卷岭南布防图铺开在案上,沈云岫站在一旁,看似在听他讲解关隘分布,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你看这里,”许将军指着图上的苍梧关,“去年蛮族来犯时,就是从这里突进来的。城墙太薄,守兵又少,若不是你大嫂和二嫂带了一批毒箭回来,恐怕要失守了。”
沈云岫刚要接话,就见亲兵赵三端着茶进来,脚步有些踉跄,茶盏里的水晃出不少。
“将军,沈公子,刚沏的雨前龙井。”他说话时头埋得很低,额角沁着汗,左手不自觉地攥着袖管。
沈云岫目光微凝——赵三平日里总是把袖口扎得很紧,今日却松松垮垮的,而且他左手的指甲缝里,沾着些暗黄色的粉末,看着像是……硫磺?
西市的药铺里常有硫磺卖,多用于熏仓库里的虫蚁,可亲兵营的库房向来是用艾草熏的,从不碰硫磺。
“有劳赵大哥了。”沈云岫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地碰到赵三的手,只觉他掌心滚烫,像是了热症。“赵大哥看着脸色不好,是昨夜没睡好?”
赵三猛地缩回手,慌忙点头:“是、是有点着凉,不碍事。”他放下茶盘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又被许将军叫住。
“等一下。”许将军抬头看他,“昨日让你查的粮仓账目,查得怎么样了?”
赵三的身子僵了僵,声音虚:“还、还在对,账房先生说有些出入,得再核一遍。”
“今日午时前必须给我结果。”许将军的语气沉了些,“粮仓的事耽误不得,若是让蛮族探了虚实,你担待得起?”
“是、是!”赵三喏喏应着,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书房。
沈云岫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许将军这时才看向他:“云岫,你觉得这赵三有问题?”
“大哥看得通透。”沈云岫低声道,“他袖口的松垮不是无意的,像是藏了东西。而且硫磺粉沾在指甲缝里,要么是刚去过药铺,要么是……接触过火药。”
许将军的脸色沉了下来。岭南的火药库由兵部直接掌管,寻常亲兵根本接触不到。
“四皇子藏在西市,又动了火药的心思……”他猛地一拍案,“他是想炸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