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就能成为梅娘坚实的后盾。
天黑前黄时雨才回了宣道坊,简珣被老师留在叶府用饭,恰巧给了程氏与黄时雨谈心的空间。
婆媳二人用了晚膳,气氛融洽。
膳后她们坐在紫藤架下品着今年最新的春明梨花,比刻意窨制的茶还来得香醇。
茶具则是一套相当顺应季节的冬青釉冰裂纹,颜色仿若碧水洗过的天空,极美,配着八瓣葵形的金丝楠木茶托,光侍茶的丫鬟就有三名。
这一顿茶总花费足够底层一家五口一年的嚼用。
程氏挥了挥手,丫鬟们双手交叠身前欠身退下,退到了主子大声召唤能听见的地方即可。
这是有话要说。
黄时雨便亲自侍茶,为婆母斟上一杯。
程氏柔声问:“梅娘,阿珣待你可好?”
黄时雨温声回:“体贴温柔,阿珣非常照顾我。”
程氏沉吟道:“那你可曾想过他心底也有沉重难言的压力,关系着整个简府。”
黄时雨字斟句酌一番,“梅娘愚笨,还请您明示……”
“上个月济恩寺梨树林的劫难时不时提醒我,倘若阿珣有个好歹,咱们宣道坊简府就结束了。”程氏淡淡道。
简府是琅琊简氏的产业不是外姓女子的。
没有阿珣,天下之大再无婆媳容身之地。
不管去哪儿皆是寄人篱下。
也就琅琊简氏门风清正,没有闹出族人相残争夺家业的丑事,但前提得是简珣活着,活着才会有安国公不遗余力的维护,没有简珣的话,有一个姓简的子嗣也行。
否则,任何人都能理直气壮夺走一切。
这便是上至权贵下至百姓不惜一切也要有个儿子的缘故。
实在生不出的宁愿过继,以百年后家业拱手他人为代价,谋求活人有片瓦遮身。
子嗣之重不仅关系血脉更关系着寡母孀妇的命。
亦是时下世情。
黄时雨点了点头,婆母没有骗她。
程氏幽幽道:“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那种事,却也不得不给咱们留个退路,你,能理解我吗?”
“我,理解。”黄时雨抿了抿唇。
那就好。程氏非常清楚黄时雨的品性,这是个好孩子。
“你先调理着,机缘到了说不准今年就能怀上,若天意非要蹉跎,明年,你可接受阿珣纳房良妾?”
这种事哪有她接不接受的资格,黄时雨和顺道:“一切全凭娘做主。”
“你是个懂事的,我不亏待你,定然担保你做个光鲜体面的正室,谁都不能越过去。孩子将来记在你名下,自己养或是交给我,由你拿主意,不论哪一种,他此生只会认你为母。”程氏打量着黄时雨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阿珣的想法,他有没有对你说?”
黄时雨怔了怔,连忙摇头,“没有。”
程氏叹道:“他最疼你,怕是不忍心,总想着再等等,万一你怀上了呢。今儿我来做坏人,提前告知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对我不满吧。”
这话就严重了,黄时雨起身屈膝欠身道:“儿媳不敢。”
程氏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引坐自己身边,“那是最坏的一步,只要你今年怀上,兴许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以我对阿珣的了解,他早对你用了心,妾不妾的有什么要紧,谁也分不走你半分宠爱。”
黄时雨思索片刻,迎上了程氏的眸子,“娘,您与阿珣的想法我理解,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纳妾也好生子也罢,时下有余钱的男人都要做的事,简珣没理由不做。
况且他是真需要一名子嗣庇佑寡母保住门庭基业。
目光是澄澈温和的,声音是郑重其事的。
程氏清楚地看见了黄时雨的真诚。
是个清澈见底的人,没有半分虚伪。
阿珣把她养得真好。
被深爱着,所以充满底气。
否则,该如何解释那近乎凉薄的冷静。
程氏允许她哭泣、抱怨、恐惧,也会好好地安慰她,许诺更多好处,可她偏偏自持令人齿冷。
婆母的神情复杂难辨,黄时雨心头咯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三更天,月上深空,弯弯的娥眉新月,犹如梅娘含笑的眉眼。简珣婉拒了叶府的留宿,匆匆赶回家中。
可惜还是不够早,梅娘早就歇下了。
考虑她正在月事中,疲乏嗜睡,自己贸然爬上床定会扰了她清梦,而且他饮了酒,有味道,不能熏了她,便在书房沐浴更衣,歇息一晚。
日子还得照常过,黄时雨整顿精神上衙,眼下头等大事莫过于初六静贵妃的肖像。
攸关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