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遇以为她被自己吓坏了,便调开视线,看着别处道:“你俩的好事,当年试炼我就已如雷贯耳,只没想到你是个已婚的妇人,你好自为之。”
“不过,”他又忍不住看向她,斟酌道,“选画阁的话,只要别太过分,我不会管,你好好想想,作为补偿,我会……”
“大人。”黄时雨忽然启音打断。
她端稳木盆后退两步,不卑不亢道:“大人既知卑职是有夫之妇,以后便不要再说这种有损卑职清誉的话。”
闻遇手心一空,又不好意思显得失落,便抿唇看她。
“卑职与简翰林相敬如宾,天地可鉴,断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之事,您既然清楚肃王的事儿就该对卑职的困境负责!”
反客为主赖上了。
闻道芝斜眼看向被个姑娘家顶嘴的闻遇。
闻遇喉结微动,镇定道:“放肆……”
黄时雨箍紧了怀里的木盆,梗着脖子分辩:“肃王在画署来去自如,说到底都是您的疏忽!您不找他讲道理,却在这里数落卑职,难道大人阻止不了的,卑职就能吗?”
她只恨自己胡乱上涌的泪意,明明占理却气势全无。
黄时雨抬手以袖擦眼睛,不意木盆失去平衡,水花晃荡,险些倾倒。
闻遇下意识帮她扶住。
闻道芝提着一侧嘴角眉毛,欲言又止,怎么瞧着莫名诡异。
哪里还有训斥下官的雷霆。
“卑职凭本事考进的画署,卑职哪里也不去!”她眼里有怨也有怕。
怨他说话难听,怕胳膊拗不过大腿。
闻遇道:“好。”
黄时雨夺回木盆,红着眼眶,绕过他径直离开闻大人的屋子。
闻遇也呆了,直到发现姑母难以描述的目光,他讪讪垂下手。
据理力争的时候爽,争完多少有些儿心慌。
黄时雨提心吊胆,偷眼瞄了瞄两扇紧阖的黑漆木门。
蓝素打量黄时雨明显泛红的眼眶,心口咚咚咚直跳,幸好跑得快,不然就要像她一样被训斥,同时有点儿幸灾乐祸,黄画员反应真慢。
自觉没脸,黄时雨吸了吸小鼻子,兀自来到院子角落,坐在小圆杌子上走神。
连一个外人都是如此看她与肃王。
怨不得阿珣也这样嘲她。
可她竟连“我与肃王清清白白”这几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到底没底气,声气儿便也弱。
纵然“理直气壮”顶撞上官。
可是与肃王发生的那些事情,骗不了自己。
什么都做过了。
人家碍着肃王的身份才不好更直白讥讽她。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扣着。
在心里道,那又怎样,只要我不承认,那又怎样!
咬死不承认,总比让人知悉真相来得令她好受些。
“我想了下,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低醇的声音伴着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黄时雨满脸错愕,忙不迭起身,对不期然冒出的小闻大人弯腰揖礼。
这就是个小丫头,根本不是那种招风揽火的女人,即便有错,肯定也是肃王的错更多,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委屈。
闻遇打量片刻才走过来,定定神,语气仿佛柔软了一分,“以后,肃王不会过来了。”
可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开心,薄薄的恍惚,仿佛一缕万般不由己的尘烟。
黄时雨轻声道:“谢谢大人照拂。”
眼前高高在上的大人是石上居的阁主,令人仰望的山巅,聪明的话应当说些谄媚之言,竭力奉承着,从他手指缝捡一点好处,即可受用无穷。
她也想好好地表现,齐头整脸地展示,让他知晓她虽然根基尚浅,却也颇有才华不比旁人差的,不意,全落了空。
就冲她今儿当着闻大人的面顶撞小闻大人,年底那正九品的祗候位置,是别想了。
“你占理的事为什么要哭?现在,她们都当是我训斥了你。”闻遇沉吟道。
“对不起,我一生气就有些不争气。”黄时雨回。
“那,现在还气吗?”
“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