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垂了下眼睫,上前拉着白露道:“这里有福生,咱俩去净房瞅瞅。”
白露道了声“好”,低首随素秋离开。
福生心领神会,从此少爷宽衣更衣,他皆抢上前。
白露插不了手,渐渐也就不再侍奉了。
且说这厢的黄时雨打着算盘回到上房,提着的气登时一松,人就软趴趴歪在了东次间的临窗大炕上。
琥珀等人将将备好了热水,见她这模样一时拿不准该不该扶她去净房梳洗。
现如今不二梅斋由孙妈妈管事,十分尽责严苛,这个时辰必定前来检查丫鬟们当值情况,例如茶炉子的水温和炭火,净房的热水,小厨房的膳食,无一不把着关,当她掀帘迈入东次间,自然也就发现挨了一夜“体罚”的黄时雨,真个儿如雨打的海棠,雪压的绿梅似的。
昨晚少奶奶被少爷唤去书房不是秘密,机灵的小丫鬟回禀孙妈妈上房不用备水和值夜,因为少奶奶没回来。
没回来的少奶奶还能去哪儿,自然是被少爷留宿书房,孙妈妈的脸色变了变。
夫人将她安排在梅斋除了辅佐少奶奶攒阅历,也同样肩负着照顾少爷的职责,少爷会试殿试元气亏损大半,怎能才缓过神就不知节制!
白白辜负了夫人的用心。
夫人安排他睡书房为的就是清修调养,他倒好,将少奶奶喊去书房,换个地界行乐。
孙妈妈飞快地瞄了黄时雨一眼,心中已经了然,告退后稍稍打听即知晓了书房昨夜的战况。
不出所料,孙妈妈忧心忡忡跑去清苑“告状”。
黄时雨这才吩咐丫鬟服侍洗漱更衣,气色比之孙妈妈在时亮堂大半。
琥珀的眼里藏着狐疑。
此番,黄时雨倒也不全是装腔作势,至少有三成是真的,酸麻虚软,于是再添油加醋演上一番,简珣的四分放纵就变成了十分。
清苑,孙妈妈福了福身,靠近两步在程氏耳边小声说了一席话,程氏脸色当即沉下大半。
阿珣不要命了吗?
时人相信身虚且不戒女色真的会出人命。
这日用完早膳,黄时雨先给婆母请个安再上衙。
通常站在院中对着程氏寝卧的方向福个礼即可,未料程氏却将她召进屋内说话。
“阿珣的身体将将恢复,正在调养元气的当口,你怎不劝着他些?”程氏尚披着及腰青丝,显然还未梳妆。
黄时雨一脸羞愧不安,揣着手,“不是儿媳不劝,实在是劝不了,为此他没少给我撂脸色,昨儿我劝他爱惜身子,还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闹个没脸。”
说着,她从袖口扯出帕子擦一擦眼角。
“娘,我也心疼他的,无奈我人微言轻,收效甚渺,他听了也不会往心里记的,我说十句也顶不上您一句。”
程氏打量黄时雨又羞又委屈的模样,顷刻猜出个七八分状况。
“我明白了,这事儿我会拿个章程,去上衙吧。”她道。
黄时雨捺下心头狂喜,听话地告退。
梅娘前脚离府,简珣后脚就收到了“噩耗”,阿娘身体不适,命梅娘自今晚开始去清苑侍疾。
他忙不迭赶到清苑探望阿娘。
阿娘眼明心亮,气色红润,怎么瞧也瞧不出有“疾”,一张肃然的脸,沉沉地板着。
简珣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梅娘出息了,翅膀也硬了,学会给他上眼药。
从前怎就想不到,婆母之于简允璋的威慑力!
黄时雨如愿换得三十余日清净。
被简珣夸“有出息”的黄时雨在含光门下车。
居所离皇城近,最大的好处体现在无需起早贪黑亦能准时上衙。
琥珀与宝络目送少奶奶在城门口核对玉符,不紧不慢往画署走去。
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蓝素眼里突然有活儿,瞅着黄时雨在闻大人的屋子抹桌,竟自发端起沉重的瓦盆送去外头。
牡丹喜阳,但也不能直接暴晒,适宜摆放墙基或者严艺学搭建的芦苇棚子。
两盆花来了有些日子,有的已经出现颓势,严艺学命蓝素拿把剪刀,以便去掉残花。
于是蓝素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围着严艺学养护牡丹,默记于心。
黄时雨大为纳罕,提着水壶前来浇花,不意蓝素主动请缨,又把活儿揽走。
虽不理解,但是有人帮自己干活不是坏事。
黄时雨当即将水壶交付蓝素,叮嘱道:“牡丹喜欢水可是一次不能浇太多,得分好几次。”
“嗯,我记着了。”蓝素道。
少了一份软差事,黄时雨静下心作画。
成为画员并不能万事大吉,画道漫漫,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研习打磨容不得半分懈怠,光是每半年一次的画艺考核,就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