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不遂人愿,顾凛川片刻后又问:“你去祭拜,不需要知会他的家人吗?”
“不用。”沈璧然说:“是我为他立的墓。”
车里又安静下去,顾凛川似乎不太擅长看导航,在路口反复确认了几次,而后才又漫不经心地道:“那看来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嗯。”
顾凛川语气平静,“什么时候认识的?”
“以前。”
“出国前还是……”
“反正很久了。”
“同学还是……”
“都是。”沈璧然说,“别问了。”
再问真要完蛋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心中平静而绝望。如果可以,他希望换自己躺在万安墓园里,恐怕也比坐在这车上舒坦点。
路程很长,沈璧然渐渐地有些昏沉,手肘撑在窗边放空。
“不舒服么?”顾凛川说:“脑震荡的恢复期很长,你要好好睡觉。”
沈璧然摇头,“已经没事了。”
顾凛川转头看他一眼,“别掉以轻心,食欲变差也是典型症状。”
“食欲变差?”
“昨天那顿饭。”顾凛川提醒他,“我想你不至于在美国呆几年就改吃素了吧。”
沈璧然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我每年四月都为你斋戒、祈祷你在下边舒心顺意,只好含糊其辞:“我现在确实吃素,赵总知道。”
顾凛川默了默,“总之,不舒服就随时找我。昨天的号可能会转给jeff,你继续打以前那个号。”
沈璧然内心倏然绷紧——他有预感,顾凛川终于要提起那件事了。
果然,顾凛川继续道:“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号吧,就是车祸那天……”
“顾总。”沈璧然打断了他。
顾凛川便没有再说下去,沈璧然转头看向车外倒退的公路,许久,才下了决心般地把提前想好的说辞倒了出来。
“那天我本来要打保险公司的400电话,刚按了个4,又一辆车追尾,误触了通讯录自动联想的号。九宫格键盘的4刚好是g,我不是故意要打给你。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凛川忽然踩下刹车,两人身子因惯性向前冲了一下。一条冒失的流浪狗离车轮只有几厘米,侥幸得生。顾凛川看着它狼狈逃窜的背影,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重新发动车子。
漫长的安静后,他轻笑一声,“这样啊。”
顾凛川语气轻快,“我说怎么这么突然。你在电话里不出声,我都不知道是谁出事,后来还是jeff查到了机主。”
沈璧然大脑一下子空白了,好半天才僵硬地重新开口:“确实太唐突了,但当时手机掉在缝里,我没法挂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顾凛川轻声说:“不怪你。”
沈璧然忽然有些胃痛,在车窗倒影里看着自己维持微笑,“所以那天你去看白书庭时,是刚好在护士台看见了……”
“不是。”
顾凛川转过头,语气很沉,“我就是去找你的,和别人没关系。”
汽车还在行驶,顾凛川只看他一眼就转了回去,留下沈璧然一颗心翻搅。
原来顾凛川早就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号码了,往事早已翻篇,但自己一个电话,他还是跑了出来——可那不是旧情未断,而是收到求助后的仁慈。
到墓园,顾凛川把车停在入口,“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
沈璧然半开玩笑地说:“我那位朋友大概不太方便见你。”
“我有这么可怕么,连鬼都不想见。”顾凛川配合地勾了勾唇角,把车钥匙还给他,目送他独自进了墓园。
而后,笑意消失,黑眸一寸寸暗下去。
手机震动,祝淮铮打来骂周聿桁。顾凛川平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心情不佳,只听了两句就打断他:“还记得上次沈璧然说他的初恋死于意外么?”
祝淮铮一下子就乐了,“你在里面不是都听见了吗?他可真有意思,顶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张嘴就是胡编乱造。”
顾凛川低声说:“也许他没撒谎。”
“啊?”
“他确实亲自在万安墓园为一个朋友立了墓。”顾凛川语气平静地列举特征:同龄、关系胜似亲人、死于意外,还有,沈璧然明显不希望他探究对方的身份,也怕他去对方碑前打扰。
祝淮铮咂摸半天,“所以他并没有拿你造谣,而是确实有一个死了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