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珍惜的红绳在快速的行动中崩断,可他顾不上了。
缘一在手速飞快地施了两个术,一个将掌中血液胡乱似的涂抹在赫刀刀身,以刀成功破开结界屏障,便立即钻了进去,随即屏障修复至严丝合缝,身后两位术师惨遭屏蔽。
另一个是很基础的术法,利用同属神兽赐福的桃木牌寻找气息感应,以此定位同样桃木牌不离身的兄长所在。
占据主导位置的式神使无需也无法准确定位式神,但能感应式神身处距离远近,继而突出自身位置呼唤式神前来效命即可。
但为什么眼下缘一只能用这个办法找?
因为式神束缚在刚刚那瞬间几乎要断开,呕出的鲜血与那天召唤式神时被迫放出的血液量几乎一致。
他甚至无法明确兄长是否还身处现世。
缘一其实被告知了如何阻止,夏油先生说、他脚步不停呼吸加重……夏油说:“你兄长把符文刻在了心脏上,为了保留咒痕不消让那颗心脏成为了单独的妖物。”
所以或许让兄长失去寄存妖力的“部位”,就可以祛除兄长死亡的风险,就可以留住——
怎么做?
“很明显,剖开心脏……”
所以剖开心脏、只要剖开心脏,把它取出来,像兄长挖出小林的红色虎目,封印进瓶子里压制小林的戾气和强横的力量。
挖出心脏,仅此而已……
式神会立刻重新长出一颗新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剖开就……
不!他做不到。
缘一从外界正午时分投身昏暗结界,在红月夜色笼罩的游乐园无助地奔跑,溃逃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所以他正有目标地前行,即气息所在、兄长所在。
即使迟钝的他知晓兄长始终以高傲态度俯视转世的年幼孩童,无疑是种慢性折磨。
但还是要去前往兄长的身边,因为是失而复得的家人、是填补内心遗憾空缺的珍贵之人,缘一十分在乎。
他万分羞愧地想到即将迎来二十五岁的自己,未能杀死无惨、兄长成为鬼,生来的使命和保护唯一至亲的责任被自己尽数辜负,更加羞愧的是——
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成为鬼的兄长,没有让兄长像其他柱们所说的那样……将其作为杀鬼武士的影子消磨殆尽前果断斩杀,而不是放任恶鬼行走于阴诡夜间伤害生灵。
活着!
他卑劣而懦弱地只想要兄长活着。
如今缘一以自身深重的情感驱动身躯前进,并相信存放那沾血断笛的兄长亦存有情感。
他们对彼此来说独一无二的家人,不是吗?
内心坚持此观点的继国缘一却眼眶湿润,他久违数百年地想要流泪。
缘一愈加意识到他和兄长一样,都有执着想要贯彻的思想。
那时候身受杀死无惨使命的自己始终想要平静生活,对兄长心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自己向来追求平淡的想法向兄长自顾自地输出观点。
那何尝不是极大的傲慢,是强加给兄长的禁锢,每次交谈和相处亦是慢性折磨!
那时候明明是兄长、是继国岩胜即将迎来二十五岁的阶段,很害怕吧,很恐慌吧,很虚弱吧……
他在想什么?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忽然找不到兄长的护身木牌气息了——
缘一急停下脚步,呼吸更加急促,胸膛不住起伏,短短一段路比在夜色奔跑直天明还要耗费心神。
他被泪水糊住、模糊不清的眼眸看着桃木牌化为齑粉从掌心流失,还有牌面上的几点朱砂混进血里黏在手上,但起不到带路用途了。
怎么做?我要怎么做?
缘一只是想要找到兄长,让他不要带着发现被自己欺瞒的怒气出事,想要兄长活着——
有什么碎裂的声音,来源于腹部。
极强的负面情绪渐渐破壳,忽地喷涌而出!
如果岩胜在场,在其通透世界的眼中将看见他一直在缘一身上看见的白光被浓郁暗色覆盖,彼世力量根据主人需求退居后方,源源不断的咒力涌出,成为看透咒术师规则的六眼眼中的浓黑模样,转眼间让已成长到十五岁的少年获得本该早就取得的能力。
随即,禅院缘一无师自通一般做出一个手势——「十种影法术」。
“「脱兔」……”他沙哑的嗓音念出脑海中自发浮现的术式,“看在兄长喜欢兔子的份上,成为我的眼睛,请帮我找到他吧。”
如雪山崩塌般的白茫轰然涌入这片空间,快速前行的巨型兔子们几乎在片刻之间铺满游乐园。
*
彼世阎魔厅——
阎魔大王曾答应天国神明另一个的私人请求是:“让回归高天原的缘一君拥有一个为了生活而活着的成长机会。”
而不是为了背负抹杀什么存在的沉重使命而诞生于世。
阎魔当时道:“那很简单。”
让这受天国喜爱的好孩子幸福美满地在现世过完平静一生罢了,彼世神明分明可以轻易将健康、天赋、财富、知识、力量……悉数倾倒给他。
不,不算简单,神明的使者感到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