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和屏幕外的人同时把周围的一切抛弃,心头一紧,时间凝固了。无论多少次,多熟悉,再次看见那张脸时,裴时序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心动,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亲吻。
裴时序看完了这个已知的故事,万般情绪扑了过来,他坐在电影院角落,压抑着哭声,口罩边缘被泪水浸湿,湿乎乎的贴在脸上,很不舒服。
他想到了迟霁的一切,想到了两人的点滴,那些他刻意不去想的,夹进书本里的,一瞬间被风吹开,纸张飞了满天,上面的字句写满了迟霁。
裴时序认为,他们之间不该这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号码。
“嘟——嘟——嘟。”每一次停顿都紧扣心弦。
机械女声打破了最后的期待,手盖住双眼,对着空气小声抽噎:“迟霁你,接电话啊……”
眼前的水雾更加重了,裴时序暗自埋怨,迟霁你一点都不好,不接电话。
迟霁现在处境确实算不上好。偌大的庄园,找不到一丝信号,简直活成了原始人。
佣人和保安都是聋哑人士,迟霁打听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家族里的人也都不待见他,更别说帮他了。
夜里,迟霁汗津津地醒来,上弦月挂在窗外。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
侧头轻嗅,裴时序的衣服就在枕头边,上面的味道越来越薄弱,思念却愈演愈烈。
想念化身爱欲将迟霁包裹,不同于性·欲,它无法排解,穿透了骨骼,需要爱人的拥抱和亲吻。
裴时序的一切是比尼古丁还让人上瘾的东西。这种戒断反应就算是大脑刻意忽略,身体会下意识地提醒你。
戒断的反扑让迟霁无法招架,在一次次到达临界点后的空虚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无能为力。
他需要裴时序。
衣服被揉皱了,却抓不住那即将消失殆尽的气息。
迟霁蜷缩在床上,鬓角夹杂着汗泪:“裴时序……时序……”
空荡的房间无人应答。
纸巾被搓成小球,扔进堆满纸团的垃圾桶里。迟霁躺在床上放空,任由思念啃食自己。似乎是想到什么,他起身冲了个澡,去往书房。
找到了父亲口中的保险箱,输入密码。是一盘录像带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致我亲爱的一一】
这封信是迟湫留下的。缓缓打开信封,上面的墨迹没有因时间的推移而晕开。
信封被保存得好,但折痕却很软,应该是有人经常打开。前半段迟霁内心并未有太多波澜,直到末尾一段——
【我在书里看到过一句话:“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
一一,你的出现从来不是错误,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你是带着爱出生的。妈妈都安排好了,带着你去巴黎生活,那是妈妈学舞蹈的地方。
虽然妈妈现在生着病,不过不打紧,一切都会好的。】
泪水浸湿破旧的纸张,他又重新看待了这个女人。
十岁前,他始终憧憬着母亲这个角色,因为他见过利兹夫人关爱她的孩子们。
后来得知母亲死了,不懂什么是死亡,只知道是永远见不到的意思,但他依旧用美好编织着母亲的画像。
他第一次了解到“插足者”“第三者”这类词,他痛恨自己的母亲,更痛恨自己的出生。迟霁一气下,把日记本扔出去。是商奶奶捡回来,告诉他,他的母亲也是受害者,这并非她所愿。
后来,他长大一些,懂得了更多,开始知道母亲的无助和不易,他开始同情这个女人。
同时,他开始恨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会有产后抑郁,她可以在得知真相后潇洒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接纳了自己,尽管如此,他始终没办法去爱完整的自己。到现在,他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去爱这个从未见过一面的女人。
在无尽漫长的时间里,他把所有怨恨加注在埃斯特身上,更努力地替母亲完成心愿,以此来减轻自己负罪感。
可今天,他知道了,她没有想过放弃自己。
或许他可以有另外的人生,可以在爱里长大,可以在受了委屈的时候找到母亲哭诉……
可这一切,终究是泡影。对“爱”的憧憬早就随着尸骨掩埋了——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他重塑了完整的迟霁。
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这封信来看,母亲还没有到神志不清,想要一了百了的地步…… 若病情稳定,那日记本上那些又如何解释。
“你还是来看了。”身后传来轮椅声,埃斯特被佣人推着来到书房,“一一……”
“别这么叫我!”迟霁知道了这是他的小名,他眼角闪着泪光,“当初她想过重新开始,为什么最后会……”
“是我的错……我不该强留她……”埃斯特低下头,不再回避自己的过错,将一切全盘托出。
迟湫得知真相后难以接受,可木已成舟,再多的争吵也都毫无意义。她打算带着孩子和父亲去别的城市生活,重新开始。
迟徽林心疼女儿,她决心离开,作为父亲自然是全力支持。他的辞呈刚提交上去,一场车祸,带走了这位父亲。
这对迟湫无疑是重大打击,但她也没有想过放弃。她联系了远在巴黎的师母,准备离开中国。埃斯特却不同意,他带走孩子,借此困住迟湫。
就是这一举动,让迟湫再次陷入无助和绝望。她一遍遍嘶吼着恳求,“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迟霁是我的孩子!”
埃斯特总说她一个人抚养不了孩子,“你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抚养他。他将会是沃林纳唯一的继承人。”
她一天不答应就一天见不到迟霁。她得知父亲的离世不全是意外,几番重创下,她走向了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