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情绪,她读不懂。
只是制着她上臂的手势强硬无比,属于男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她连心跳都因此加速。
他的气息太过强烈,明明白白地侵袭着他。
沙谨衍浅浅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你装得还挺像。只不过,在你之前,还没有人大胆到会上剪子。”
沙谨衍淡淡地说着调笑的话。
他这一笑,倒让段嘉玲反应过来,脸上罕见地染上几分薄红,愧意中夹杂着说不清的羞恼。
“不是您想的这样。”她涨红了脸,忍不住反驳他。
“那是怎么样?”沙谨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眼中的倦意转瞬而过。
不是这个饭局,就是那个仪式。这些场面上的应付话让他厌烦透了。再加上,现在还要再应付一个小姑娘。
段嘉玲长长吸了一口气,尽量简洁地组织语言。
“我用剪刀扎到了您的手,这是我工作失误。我绝没有想过靠这个引起您的注意。”
“我追过来,也只是想和您说声抱歉,并看看是否能为您包扎伤口提供帮助。”
“什么工作失误?现在港大的礼仪小姐,上岗之前,都不好好培训下么?”沙谨衍淡淡地说,声音里带着疲倦。
沙谨衍这个问题,倒还真把她问住。若不是莫柳女士忽然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她也不会在关键时刻失神。
但,这个缘由她真能解释给沙谨衍听吗?要把她内里的破碎,一片片掀开开给他看?
况且,失误就是失误,本就不该有解释的缘由。
想到这里,段嘉玲吸一口气,轻声。
“如果您厌恶我这样的靠近,那我——我向您表示歉意,这就下车了。”
她眼中情绪的变化实在太快。凄婉和哀然转瞬即逝,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瞥见她坚硬外壳底下,有柔软的、破碎的内里。
段嘉玲也不欲多说,手摸索到车门开关,“嗒”地一声,车门开关被打开,她正要下车,不成想沙谨衍长臂一伸,又将开关合上了。
“别急。”沙谨衍的声音此刻再度响起,与此同时,他放开制住她手臂的手——这个动作,也是他的经验,先把人按住,以防有些想要对他仙人跳的女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坐上他的腿。
“抱歉,是我误会了你。”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道歉,清晰的声线透着诚挚。这一刻,他没有身居高位者的架子。
“不碍事。”段嘉玲摇摇头,“剪彩仪式上是我做得不好,感谢沙先生替我遮掩。再次为伤到您一事表示歉意——”
段嘉玲说着,视线浅浅扫过他的右手。他右手正架在中岛台上,松松握着那团忍冬色的方巾,洇出点点淡红。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沙谨衍开口,拦下她。
不知怎的,现在他反而又不想放她走人了。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她扎伤了就让她负责。
“这里有药箱。”沙谨衍说着,筋骨分明的左手,轻轻在中岛台上叩了叩,岛台缓缓弹出,露出一个檀木盒式样的药箱。
段嘉玲这才明白过来,他需要她包扎。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中岛台的抽屉,从中找到一瓶双氧水,打算先为他消毒。
“你把手放这里,我消一下毒。”段嘉玲说着,指了指中岛台。
沙谨衍依言把手放上去,掌心摊开,露出被剪刀扎伤的那处。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掌腹,冷白中透着健康的粉,掌腹的凹陷都显得性感,其上掌纹交错,拇指延伸而下的大鱼际肌处,破损的伤口处,血迹隐隐凝固。
她倾斜瓶身,将水倒下去。
因为她的失误伤及别人,她很有些过意不去。
“疼吗?疼你就叫出来,我慢一点,轻一点”
这句话顿时将狭仄车厢中的气息拉升至更为暧昧,也更为奇怪的方向。
老天爷。她究竟在说什么??段嘉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恨不得咬住自己舌头。总不会是在描述某种男女初次过夜时常见的情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连沙谨衍眸中的雾气都更重了些。他眼中有重重迷雾森林,似乎要将人永远地陷进去,出不来。
他喉结滚了滚,唇角挑出一个玩笑似的笑容。“小姐,你唔用抢我台词。”
“我一大男人,有什么好疼的。”低沉的语气里带着笑音,像羽毛轻轻拂在人身上,让人心底发痒。
被他这么一调侃,她脸色更加红透了,只恨自己今天撞鬼,手不利索就算了,嘴巴也不利索。
淋完双氧水后,她从药箱里翻翻捡捡找出一枚创可贴,拆开封胶,想把它贴在他伤口。肤色的创可贴,她交错着贴了两枚,形成一个“X”。
贴的时候,她腰弯下去,微湿的头发也随之倾斜而下,露出颈后雪白纤细的粉颈,肌肤是别样的细腻。这个姿势,倒像是她乖巧地伏在他膝头。
她抬眸,这时,沙谨衍已经转身走开,打开车门,只留给她一个挺阔背影,他的肩膀极宽,越发显得头肩比优越。
直到宾利欧陆开出校门口,段嘉玲才静下心来,如果不是陆彬上来拉着她手的动作暴露太过明显,她还真不一定能识破陆彬的企图。
她迫切想获得实习岗位,若不是沙谨衍及时打断,恐怕她已经答应陆彬,同他吃晚饭。
回头想想,成年男女之间,哪里有吃晚饭这么简单?有了吃晚饭,就有下一次约会,有了下一次约会,迟早就有上床的时候。到时候主动权哪里还由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