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有人抽烟,谢谌借口说透气,顶着高温站在门口旁。
他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就在身边,为什么还给我发自拍?”
谢谌偏头平静地看着周言晁,“想拍就拍了。每天都要拍那么多张,我下午出外勤回来又要写稿,根本没时间。”
下午,谢谌才迈出公司的门就撞见火急火燎赶回来的刘明。刘明说自己有资料忘拿了,随后瞥到谢谌手里的防晒伞,不忘揶揄一句难怪皮肤那么白。
谢谌无视他,撑伞去医院。
“其实,不会魂飞魄散的。”耳边响起清润的人声。
谢谌偏头看向同在伞下的周言晁,说:“你好像更白一点。”
人活着时肤色本就白皙,如今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谢谌说:“我想打而已,你别多想。”他用余光查看伞的另一端,又偷偷将伞往周言晁那头斜了一点,尽管其他人看不到周言晁,使得他撑伞的动作看来有些怪异。
因为是新职员,公司没有给他特别重要的采访,担心触及红线,从不让他碰时政和法治一类的稿子。他负责的稿件多以民生为主,例如交通道路、食品安全、医疗健康等。
今日采访医师的主题也是最近流行的传染病,谢谌早将提前准备的问题烂熟于心,整个采访的提问过程非常顺畅,只是那位徐主任在一句话里使用的衔接词太多,后续视频剪辑起来有点麻烦。
采访结束,回办公室剪辑视频,整理资料撰稿,再交稿,经过三审三校后,内容预览,确保无误后点击鼠标发布,一看时间,已经到下班的点了。
主编离开得早,同事们也准点下班。隔壁的编辑路过询问谢谌怎么还不下班,谢谌笑了笑,说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编辑多看了几眼那U盘,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笑道:“那我先下班了,明天见。”
谢谌猜测她原本是想说刘明几句,但碍于职场关系,不好在办公室讲同事坏话。
谢谌叹了一口气,打开文件夹,看到近一百个的文档,“……”
这样加班还没有补贴啊。
这项工作简单但琐碎,公司外包了一个审核项目,需要大量的审核员,谢谌需要将这一百个人的年龄、学历、联系方式以及有无相关从业经历整理到一个表格内,总之就是不停的复制粘贴。
等录入完所有人员的信息,天也黑了,其余办公区的灯光早就关闭,只有谢谌这里还亮着。他转头看到周言晁坐在隔壁的办公椅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觉得,我这样算过得好吗?”
周言晁没有回答他。
谢谌一笑了之,关了电脑,起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谢谌特意绕路去商场买菜。
在爆炸发生4个月后,妈妈也出车祸不治身亡了,他赶在妈妈闭眼前见了最后一面。
葬礼上亲戚们都以此安慰他,但谢谌始终保持沉默,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胸口长时间淤积着一口气,吐不出也下不去。
他以后想再见妈妈,就只有看照片了。
办完丧事后,谢谌没有呆那个家里,只是偶尔回去打扫一下卫生。他在自己的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后又把它卖了,重新买了一个,买的是之前租的那个。
旧房重新翻修了一遍,装修风格彻底换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简约色调,卧室墙面内的电路重新接上并安装了壁灯,更温馨了。
散了几个月的甲醛后,谢谌搬了进来。
他睡眠不好,爆炸时被重物砸到,导致脑损伤和骨折,即使出院了,也头痛得厉害,总是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后来产生的抗药性导致睡眠不足,精神每况愈下。
身体条件不允许他长时间外出走动,那段时间只能他呆在家里把以前刷过无数次的老电影翻出来再看一遍,看完以后,开始不理解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周言晁的出现是在搬家一个月后。
他站在床边,像以前那样。
第一眼,谢谌以为他没死,“又是紫色面具救了你吗?”但他的手伸过去一碰,那人影就散了。
谢谌不信什么思念成疾,归咎于脑损伤导致的后遗症,准备去看医生,刚迈步人就倒下去。
谢谌猛地睁开眼,从床上醒来,才发现是自己在做梦。
谢谌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坐起身,目光落在周言晁伫立过的区域。
他根本分不清是在梦里见到了周言晁,又醒来了,还是在现实中幻想了周言晁,又睡去了。
尽管那张脸在实际生活里许久没见,但过去的半年里谢谌总是梦到,尤其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时常假设,如果当时他执意带人离开,如今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几日后,谢谌又见到周言晁。他微眯起眼打量再次对方,开始反思,是自己因为爆炸创伤严重到足以破坏脑功能了吗?
还是说他真的看到的是鬼。
如果真的是鬼,那简直一点都不恐怖,又或许是作为鬼的周言晁不会使他感到害怕。
谢谌奇怪他为什么出现。
“为什么是你呢?都过去大半年了,你现在才出现?”
“……”
周言晁沉默着,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看。
自己有病可以去治,但如果真的是鬼呢?谢谌这么想着,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有心愿未了才找上门,便延了去看医生的日子。
但不论谢谌怎么开口询问,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言晁总是出现在谢谌即将入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