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的味道。”
“那你直接问我就好了。”
“不一样,不是生硬死板的语言描述,是作为beta的我,用唯一能感知到信息素的嗅觉来了解你的味道。”
“药效一过,你不还是感觉不到信息素?难道以后每次见面你都要吃个药吗?”
“不,不是。我想通过这一次留下你的味道,留在我的记忆里。你坐在我对面,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像以前那样和我分享你的生活、你的心情,而卑劣的我却在偷偷感受你的信息素,我良心很不安,我不知道我是否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只是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又或者两者都有,所以想向你坦白。”
闵恩打量着坐立难安的沈珏。
个人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是任意一个健全的alpha或omega都能感知到的,像吸入空气一样常见,这是AO之间普遍存在的现象,而这位beta却觉得是冒犯,在真诚地道歉。
记忆是如此私密的东西,他大可不必开口,因为她根本无法钻进人的脑子里去检查,可他还是如实交代了。
沈珏迟迟没有听到回应,汗颜道:“闵恩,你想我怎么做?如果要打我的话,先等药效过了吧。不然信息素会带过来,可能让你的心情更不好。”
“……”
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清脆的巴掌声仿佛让时间凝结,沈珏站在饭店门口附近,他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火烧般的疼。
旁人只当情侣吵架看热闹,揣测究竟是omega无理取闹还是beta不可饶恕,有人指责说再怎么样也给人留点面子,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扇耳光,甚至想让beta回击给点颜色给omega瞧瞧。
沈珏没有被煽动,他密切地关注闵恩的眼,羞耻和自尊应该是建立在没有犯错的基础上,后悔的只是或许应该找个人少的地方挨打,至少这样闵恩不用遭受谴责。
闵恩对部分观众的批评置若罔闻,平静地说:“打完了。走吧,去艺术展。”
沈珏回神追上走出几米远的人,跟随她的步伐节奏,并肩而行,小声问道:“你要不再打多两巴掌?”
“听起来像奖励,不要。”
“这对我来说才不是奖励……”沈珏着急解释,但不得不否认,挨完巴掌他心里好受一些了。
两人的感情深到不会因为一个巴掌就产生隔阂,犯错就认错,有罪就受罚。哪怕在旁人看来不足称道,沈珏并不觉得这是可以忽略的一件小事,只要她在意,他在意,那再小的事都值得重视。
风扬起闵恩的长发,打在沈珏的身上,隔着布料和皮肉,拍得他心脏乱跳。还记得他成年那一天,两人计划爬山看日出,中途沈珏的手电筒坏了,没留意到石头歪了脚,以他的步行速度,根本无法在日出前赶到山顶。
“对不起。”沈珏趴在闵恩的背上,手举着手电筒照路,他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后愧疚感油然而生,将闵恩凌乱的湿发别在耳后。
“要是我脚崴了,你也会背我的。”闵恩气喘吁吁道:“我要保存体力,不要和我说话。我保证,我们会在日出到达山顶。”
薄雾裹挟的湿气浸润泥土,自然清新的香气萦绕在四周,沈珏却无法忽略汗水和洗涤剂相混合的味道。
天亮之前,闵恩躺在草地上疯狂喘息,胸口还在因长时间负重前行而剧烈起伏,她的衣服被晨露打湿,沾满泥渍。
她还调整完呼吸,就被人拉起。
倏忽,眼前靛蓝色的天空裂开,金红的霞光刺破云絮,琥珀色的光晕像液体般流动着,天地都被蒙上一层金釉色。
美景印进漆黑的眼瞳,她呼吸凝滞,亲眼看着红日跃出云涛,飞鸟划过山岗。
“许愿吧。”
“嗯?”
“人们看到美好的事物,不都想许愿吗?参天大树、流星、月亮,朝阳也可以吧?”
她卸掉所有力气重新躺回地面,头顶的鸟在高空中飞翔,距离太远无法辨别品种。
“非要许愿的话,那我要做最自由的鸟。”
沈珏问她自由到什么程度。
闵恩伸直手臂,手掌盖住远处的飞鸟,它们扇动着翅膀,从指缝溜走。她说:“自由到谁也觉得抓不住。”
“你呢?”
“我……”
沈珏没有许愿。他没有特别想要完成的理想,也没有特别想要成为某种人。
沈珏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发丝,抬手轻轻拨掉它们。闵恩瞧见不远处的艺术展馆,稍微加快步子,还不忘回头让沈珏跟上。
沈珏凝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迈步。
如果非要说愿望的话,我希望你任意高飞。无论天涯海角,我永远追随。
如果——
如果画面定格在那时该有多好。
被关进地下室的沈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时,总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回忆起温馨时光。他经常梦到以前的事,那是让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或许在他人看来,这样生不如死的状态不如就此解脱。
可是,闵恩怎么办呢?
只要活着,就还有带闵恩出去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后悔的是没有早点做出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的觉悟,真正想要吃掉自己的肉时维持生命时,残肢已经腐烂。腥臭味也无法阻挡进食欲望,就连脓水也犹如植物的汁液那般鲜美。饱腹感让他暂时获得一点精力,他像面临冬眠的哺乳动物,这里就是他储存食物的洞窟,他不敢一次性吃完粮食,他耐心地咀嚼成肉泥,吮吸骨髓。
角落的红点闪烁着,将如狼似虎的他尽数录了下来,疯魔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没有双腿,就为自己再造一双义肢,他重新直立行走,重新学会奔跑,只为有天回到闵恩身边,和她一起离开。
只可惜,他最后带走的只有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