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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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呢？

过去那种相处模式，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罗曼医生缓缓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他能感受到身后注视他的目光，平静一如既往。坦白来说，盖提亚并没有逼迫他做出什么抉择，可就是这种并非步步紧逼的态度，反而让他心乱如麻。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纸，尽管曾经无心无情，可不曾感受不代表不知晓，更何况盖提亚从来没有掩饰过。

这种满溢在心中的陌生感情是什么呢？罗曼医生不明白，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试图无视，试图自欺欺人，但就是忍不住反复去想，克制不住地为它苦恼。

放在之前，他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不存在，这就是胆小鬼的选择。可是，莫名的，这个时候，“离开”这个想法，完全没有出现过。

如果他就这样一走了之撒手不管的话，那不是就重蹈覆辙了吗？

这群家伙，感觉根本没办法放手啊，拴着绳子都能给他惹出一大堆的事，解开绳子那还得了！

封印？毁灭？不，果然还是……有点无奈，有点舍不得。

你陪我多少年？英灵座上的时间永恒凝固，所罗门只走下过英灵座一次，而后铸就了罗曼这段人生。

比起经常回应召唤的几位英灵，他的故事相当乏善可陈，薄薄几页就能道尽所有过往。

所罗门并不回忆生前，在英灵座上也不觉无聊和寂寞，人言“草木无心”，所罗门比人世间的草木石头还要凉薄寡义，这并非他本性如此，他只是做不到。

罗曼医生也不习惯回忆过去，尤其是那段苍白得像荒漠一样的人生。所谓深刻的记忆，往往附带有本人深刻的感情，既然无情无感，那记忆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呢？

无趣而已。

可现在，罗曼医生尝试去细细翻阅自己生前的过往之时，才发现，他们在一起多少年？

真可怕啊，从盖提亚诞生之时开始，他们从未有过分离，就连他逝去之后，“所罗门”也不曾和盖提亚分开。

或许魔神们只是习惯了居住于此，或许盖提亚只是认为所罗门的躯壳用得顺手，或许……这可能吗？

罗曼医生对答案心知肚明。

当你可以离开却不曾离开之时，当你执拗地试图维持原样之时，就说明了你很在意。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盖提亚尚未生出焚毁人理的想法，祂进入所罗门的躯体，仅仅只是想让所罗门、让自己的王，“活”过来而已。

我用着你的躯壳，我营造你活着的假象，是不是就可以证明，王啊，您从未离去？

从不曾和主人分开过的魔术式懵懂又无措地想，祂接过这具不久前还温热的身体，模拟心脏脉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淌，努力想让他活过来，让王再度睁开那双比世间一切都更令祂沉醉的眼眸。

祂努力了，祂真的用尽了一切办法，祂让这具身体像从未死去，可是啊……没有人比祂更清楚地明白，王不在这里。

王不在这里，那王会在哪里？

祂很惶恐，祂很疑惑，祂行遍了天涯海角，看遍了未来过去，可无论怎么找，无论怎么看，都寻不到王的身影。

祂终于意识到了，终于不得不承认了，原来，这就是“死亡”，死亡就是，王的离去。

他再不会归来。

怎么可以！

你怎么能够，就这样干净利落地一个人离去，而独独把我、把我们，留在这里？

祂勃然大怒，祂恨之入骨，七十二份情绪叠加在一起，从此化作数千年不灭的熊熊烈火，要将极目所见的一切，统统点燃。

这是你给我安排的道路吗？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吗？你将我们创造，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舍弃？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冷酷无情外道的王！

彼时盖提亚在王座上癫狂大笑，冷漠地自时间神殿俯瞰人间，众生百态映入祂的眼底，祂看到了一切罪不可赦，觉得人类不可原谅，觉得所罗门的愚昧不可理喻，就此化身为兽，要将一切错误烧得干干净净。

所以祂指责所罗门，声称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能，恨不得把所有憎恨厌恶之情都堆到所罗门的身上，而所罗门对此的反应是什么呢？

祂的王，永远对祂残忍薄情的王，就这样又一次故技重施抛弃了祂！

盖提亚简直要气疯了，三千年好不容易回来看祂一眼，结果就是彻底分离？祂绝对不接受！

时至今日，那日的情景仍然给盖提亚留下了极为浓重的心理阴影，祂的王就是这么懦弱胆怯又一意孤行，逼急了就直接死给祂看，盖提亚根本就拿祂的王没办法。

有谁的王和祂一样，不仅是个很会掩耳盗铃装聋作哑的缩头乌龟，偏偏稍微逼紧一点，就直接选择掀桌子逃走一了百了，盖提亚都快被整得没脾气。

还能怎么办，哄着、等着、守着呗，祂的王就是这样性格的家伙，这件事祂早就知晓，可那又如何，祂就是想缠着他，永远不分离。

盖提亚凝望着祂的王，他们分开的时间很短又很长，对变成人类的所罗门来说，离开盖提亚的时间或许只有成为罗曼的那十余年，但盖提亚已经陪着“所罗门”，独自守望了三千多年的时光。

祂忽然想问祂的王：在成为人类的那十多年，您真的一点都没想起过我吗？

有点委屈，有点难过，其实盖提亚，在知道英灵座存在的那一刻，也会悄悄想，如果祂召唤王的话，王会回应祂的愿望吗？

在许愿成为人类之后，有想过盖提亚和魔神们吗？

当然是想过的，瞥见人理毁灭的那个未来之时，罗曼医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作为所罗门时为人理留下的保证装置。

命名为“人理修正式”，即为推进人理走向正确未来的系统，有祂们在，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未来？

那时的罗曼医生很困惑，很不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留下的魔神们所拥有的力量。

所罗门拥有多少权能，盖提亚和七十二魔神只会只多不少。在这三千年里，作为活着的有思想的更高次元的生命，魔神们并非一成不变的古板机器，祂们能学习，可成长，力量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积累而越来越强。

怎么可能有灾难能越过“人理修正式”的守护呢？

罗曼医生想不通缘由，他只能将之认为是人理面对的敌人空前强大，魔神们也抵抗不了，或者“人理修正式”出现了他未曾预料到的差错，被迫停止了活动。

他那时有心想一探究竟，却困于失去所有力量的脆弱身体，不得不采取其他方式去探查究竟发生了什么。